“二奶”文化与中国女人的过错
怡然
在谈论海归这个话题时,人们触及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国内的“二奶”、“小三”问题。许多丈夫海归了的留守女士,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海归了的那位禁不住诱惑而失去操守,被二奶小三们俘虏了。至于国内到底有多少二奶小三的从业女人,这恐怕是一项十分艰难的社会调查,毕竟泡二奶逮小三还是为当今中国主流社会所鞭挞和唾弃的一种社会行为,更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勾当,但凡有点教养和身份的绅士们也还是不愿意当众出丑,所以二奶小三们的社会身份还无法合法化。
但是,不合法不等于不能做,就如同杀人必须偿命,还照样有人杀人一样。很多人一谈到今日中国的社会风气,就摆出当年九斤老太的模样,摇头晃脑,无话可说,因为着实是世风日下啊。不过想想这二奶小三的泛滥成灾,也确实不是什么新鲜货色。回顾中国的历史,自有宫廷皇室以来,哪一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上行下效,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六妾呢?读张爱玲的小说,看《大红灯笼高高挂》,早就让我们见识了中国的二奶多奶妻妾成群的文化。在这样一种社会氛围中,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偶,是男人炫耀成功有钱有势的一个算盘珠子。
一九四九年算是一道分水岭,应该说,是毛泽东从根本上拯救了中国女人。在法律上实行一夫一妻制,在社会分配制度上主张男女同工同酬,在社会意识形态上提倡男女平等。那是一个纯洁的年代,没有“天上人间”,没有娼妓,即使有零星的二奶小三,也早就化成了阳光下的罪恶。但是有一点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中国毛时代妇女地位的提升,并非妇女解放运动的结果,而仅仅是共产革命的一个副成果而已。
在中国的社会家庭结构中,二奶文化有其历史的传承性因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这也是在绝迹了四五十年,在中国人逐渐富裕起来之后,二奶文化又卷土重来的重要原因所在。一种社会现象的风行一定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分析今天中国社会中的二奶现象,不外乎有这样几方面的成因。第一是社会原因,这个比较复杂,它牵涉到文化的痼疾,妇女的社会经济地位保障,以及社会价值观念的集体偏向与缺失,等等。第二是男人的原因,作为二奶事件的当事人,男人的责任自然是无可推卸的。如果去刻意分析卷入二奶事件中的男人们的行为,你尽可以说(甚至是骂)他们缺乏道德感,不尊重女人,没有责任感,等等。但是实际上每个走近二奶的男人,似乎又都有满腹借口作为他们不怎么光彩行为的挡箭牌。看来这也是个挺难搅的问题。那么,第三个原因当然就是女人自身的原因了,这是本文要着力讨论的问题。
如果把中国与西方加以对比,就会发现二奶文化几乎可以算作中国人的专利(排除阿拉伯国家),在西方国家也有婚外情,但是却鲜有保养二奶的社会现象。我以为,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西方的女性主义传统要比中国的深厚得多。这从他们的文学作品中就可略见一斑。
比如众所周知的小说和电影《简爱》,简爱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罗切斯特的爱情,但是却还是在婚礼的最后一刻选择了逃离,因为她无法接受和另一个女人同时分享罗切斯特的感情,尽管那个女人事实上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听听简爱是怎么说的,“做你情妇我会成什么了,靠人施舍,成了一个没地位的寄生者!”,“我要再来找你的话,我是作为同等的人,不能少于这一点,即使为我爱的人。”每次听到简爱这段发自肺腑的独白,我都情不自禁地深受感动,简爱为了追求自身独立的人格与尊严,宁可放弃自己深爱的人。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人格与境界!
在美国女作家路易斯. 奥尔科特所著的《小妇人》中,同样也塑造了一位自立自强的女作家乔的形象。还有澳洲女作家麦尔斯. 富兰克林写的一部自传体小说《我的璀璨事业》(My Brilliant Career)中的女主人公西布拉,也是一位对于爱情婚姻有独立见解,为理想而不惜牺牲个人幸福的女性。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很多很多。
毫无疑问,文学是现实社会的真实写照。西方的妇女解放运动以及女性主义的大力张扬,对于唤醒女性的自我意识,培养女性认识自身的价值,以及怎样去实现人生的价值,无疑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然而,中国的大多数女性在价值观上,接受的依然是传统社会传承下来的三纲五常和三从四德那类东西。大多数中国女人并没有多少女性主义意识,象鲁迅笔下的子君(小说《伤逝》),虽有娜拉出走的勇气,但最终还是崩溃于严峻的现实世界之中。
我所见过的最有骨气的女人,要数女画家张玉良了。她早年被迫做艺妓,深得调到芜湖任海关监督的潘赞化的欣赏,在他的资助下,张玉良得以到上海求师学画,并考入了美专,后又到法国深造。当她怀着对潘赞化的思念重归故里时,却无法承受一个做妾的身份,向潘的结发妻行大礼使她当场昏厥。因此她毅然决然地重返巴黎,尽管她对救她脱离苦海的潘赞化怀有深深的爱恋,但她还是没办法忍受做个可怜小妾的命运。在情爱与尊严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说了这么多实例,无非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在今天的中国,那些肯甘心为男人们做二奶或小三的女人们,她们骨子里就没有任何自尊自爱的意识,为了锦衣美食,或为了满足情欲,她们不惜插足于别人的家庭,心甘情愿地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情感。谁都不能否认,爱情是有着强烈排他性的情感,爱若真诚,就不能分享。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拿情感与别人做交易,那这样的人已经丧失了起码的人格与尊严。
在二奶现象中,似乎是很占理的大奶其实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很多女人,明知道老公早就心猿意马,却还是死守着那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放。要么出于报复,要么为了孩子等等令人无奈的缘由。但是,殊不知这种死剋的做法,同样是对自我尊严的极大伤害。和一个已经不爱你了的男人维持一种名义上的婚姻,可能会使女人暂时赢得一块栖息之地,但是却永久地丧失了心灵的栖息地。要知道,人进一步或退一步,都有可能会海阔天空,最糟糕的是原地踏步,那样的生活可真的是没了盼头。
我这样分析,有人会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知腰痛。要知道,有的女人做二奶实在是生活所逼,被迫无奈。是的,我承认这个社会不是对人人都公平的,这就是我提到的第一位的原因,即社会原因。但是,如果一个女人总是以生活的被迫无奈为借口,实际上是因为好吃懒做贪图享乐,不想依靠自我奋斗,却想过豪华奢侈的生活,那么她的人生选择当然只有一个了,就是依附于一个有钱或有势的男人,甭管那个男人有无家室。这便是许多沦为二奶女人的实际状况。
也许有人会辩解说,二奶女人傍上某些已婚男人,完全是出于爱情。我不怀疑会有这种情况,但是,有爱并不代表圣洁,更何况这种爱还需要以造成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伤害为代价。回想一下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镜头,二姨太每天拿着把锥子狠狠地扎着被她作成小布人的四姨太宋莲,她的嫉恨和爱还有一点关系吗?这就是妻妾成群对女人心灵的最深刻的摧残。所以二奶文化对于深陷其中的每个女人都是一种伤害,它是一种没有赢家的游戏。
应该这么说,什么时候中国女人的女性独立意识觉醒了,包括经济上的独立意识和情感上的独立意识,什么时候二奶的喧嚣大戏才有希望落下帷幕,因为毕竟女人在二奶文化中扮演着主角,主角不卸妆,戏还怎么收场呢?
(写下此文,绝没有为社会或男人开脱责任的意图。相反,女性只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才有可能跳出二奶文化的怪圈,走出自己有光彩的人生之路)
2011 年 6 月 28 日
我登在凤凰网上的此文,读者评论很有意思,有兴趣的网友可以去一读,这里是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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