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北京的秋天 怡然 剛一過立秋,馬上就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尤其是晚上。院子裡的那棵楓樹,在微風中搖曳,葉子雖然依舊充滿濃濃的綠意,可那綠卻顯得愈發沉靜,似乎是在悉心地等着旋即將至的金黃和殷紅。喜歡這初秋時節,它讓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在北京過的那些個日子,它們離我已經非常遙遠了,而且越來越遠。可是,那留下的印記卻總是於不經意間悄悄地就潛回心底,心境便也在這悠悠的回憶之中,變得歡愉起來。 秋天是北京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節,每年一過了中秋節,就會感到秋天在一步步地走近,街道兩邊的楊樹槐樹銀杏樹,被秋風吹得沙沙作響,那樹葉便在陣陣秋風中一天天地變黃變紅。偶爾還會隨風飄下來幾片,要是趕上一夜秋雨,便是滿地的金黃滿地的殷紅,天地間頓時就染上了色彩,那正是我期盼已久的秋色呢。紅黃綠相映,錯落有致,猶如一幅油畫。 秋日裡的北京,哪兒最美?能想起來的似乎近在眼前的便是後海,說是“海”,可它並沒有海的煙波浩渺,卻更象是江南小橋流水人家的景致。站在銀錠橋上一眼望去,夕陽撒在靜靜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偶爾會有一兩隻小船緩緩地飄在湖心,悠然閒適,恍如世外桃源。 後海總是映着我青春的影子,揮之不去。上大學那會兒,經常和好友芸來這裡散步。芸是個心地純淨的女孩,她的臉永遠是那樣的白裡透紅,一雙杏眼總是笑盈盈的。記得那是個中秋夜,我和芸帶着月餅和水果跑到後海去賞月,到了湖邊,打開食品袋,芸忽然變得十分懊惱,原來她錯把梨當成蘋果帶來了。唉,誰在中秋節吃梨呢?“梨”就是“離”呀!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將來註定是聚少離多呢?看着芸那沮喪的樣子,真是感動,好朋友有時就象親姐妹,那份情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以後的日子也真的應驗了芸的預感,畢業後我讀研留在北京,她回到家鄉。再後來,她去美國留學,一走就是好幾年。直到我也來到了美國,我們才再度相逢,但是人生已經匆匆走過了許多年。 常常憶起那個中秋,說到梨子冒充蘋果的典故,我們都不覺莞爾。其實聚少離多本是人生的常態,“聚”濃縮了生命中的歡樂,“離”則於漫長的歲月里緩緩地消溶着這份歡樂,人的生命就在這有聚有離的交替之間綿延前伸。就象這秋風中紛紛飄落的葉子,每年一度春來秋去,詮釋的不就是聚與離這生命的輪迴嗎? 想念北京的秋天,有誰會忘記香山的紅葉呢?要賞紅葉,一定得等到深秋,爬香山登上“鬼見愁”,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美景盡收眼底,正是“瑟瑟寒秋落葉風,凌霜楓樹萬山紅”。所謂“鬼見愁”不過是百姓為香爐峰起的綽號,因為此峰太高,鬼見了都會發愁,更何況人呢?曾經兩次游香山,還真沒覺得那“鬼見愁”有什麼好愁的,好象輕而易舉地就爬上去了。也許是那時年輕的緣故吧,若是有緣再遇香山,怕只怕不是“鬼見愁”,而是“吾見愁”了。 前兩天翻看過去的相冊,一張舊照令我注目良久。照片上滿地金黃,那是銀杏樹的傑作啊,而我反倒成了那秋色里一個小小的點綴。這是十多年前拍的,沒過多久我就來了美國。那時,每天上班都要騎車經過那片銀杏樹林。晨光透過片片樹葉,折射出五顏六色好看的光環,亦如我青春的心情,快樂而輕盈!到了秋天,銀杏樹便抖動着它們淺淺的鵝黃色的葉子,仿佛在悄悄地告訴着人們,秋天來了,秋天來了…… 可是,我那時怎麼就從未停下來,好好地看一看那些向我頷首的銀杏樹,好好地聽一聽她們在秋風中的呢喃細語呢? 要離開工作了六七年的辦公室,心裡總有種依依不捨。易老師過來和我聊天,她可是我的老同事了,東北人,心眼特別好。她有些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唉,你們都是飛鴿牌的,飛吧,飛得高高的,飛得遠遠的,我們都老了。”我靜靜地聽着,等着她的下文,她卻眼望着窗外,不再說什麼了。我也抬眼望向窗外,葉子正在秋風中紛紛飄落,飄落,悄然無聲…… 一片飄落在異鄉的葉子,它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呢?我不自覺地抬頭望着院子裡的那棵楓樹,視線竟模糊起來。不知道那些銀杏樹現在是不是已經開始變黃了。北京的秋天啊,怎麼竟讓我如此地夢繞魂牽…… 寫於2011 年9 月20日 她等到了“滿山紅葉時”…… 葉子的訴說 秋天的韻律(圖) 記憶中的銀杏樹 記憶的美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