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记忆系列之一
“十月书屋”与“艾敬老边饺子”
怡然
对于那条街的记忆是绵长且纷杂的。街不长,记忆却很长,街有头有尾,记忆却无边无沿。
那条街变得好快,亦如二十年前的北京,不变才叫奇怪。几天不出门,街上就又添了新门面。不自觉地嘀咕一句,“什么时候蹦出来这一家,神不知鬼不觉的。”
新门脸好,好就好在一个“新”,喜新不厌旧,何必太纠结。先抬脚跨进去再说,看个究竟也好。
这一间是个书屋,名曰“十月”。问掌门的小姐,为何起这个名字。她笑一笑,“十月开张的,还能叫‘九月’不成?”话虽不多,言之有理。以此类推,这条街面就该从一到十二,比比皆是了。好在不同的人,脑袋里装着不一样的思路,不然,还哪来这条街的纷繁杂沓五花八门呢?
闲话少说,来书屋自是来找书看的。撩了一眼摆放在书架上的书,全是崭新的,好象从来没人碰过。伸手刚要去拿本书翻翻,猛一抬头,才看到书架上摆着一个架子,上面几个大字十分醒目,“无意买书者,请勿翻阅!”刚抬起来的手,恰好悬在了半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以前在国营书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警示。上了架的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不看,怎么知道买还是不买?卖书的小姑娘看出了我的尴尬,就凑近来说,“您随便看,那个牌子是给不怎么自觉的人准备的。”
噢,敢情人家已经把我划为自觉者的行列,就冲着这份信任,我也得买本书才对啊。
“这是谁的好主意呢?”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当然是老板的了。也是没办法,我们旁边是两三家大学校园,学生只想看书,又不愿意掏钱。”
噢,穷书生蹭书看,就如同孔乙己,“窃书不能算偷,读书人的事”。看来书读多了不光长知识,也长鬼心眼。犯了错,还打马虎眼。
书是要使人心动,才会有买的欲望。不然,买回去也只能做压箱底的货了。不买就不要逗留太久,心里这样想着,便举步要走。卖书的小女孩赶紧说,“架上的书是大陆货,我这里还有存货,想看看不?”
存货?怎么听上去象走私品似的。好奇心使然,自然想看看。“都有什么啊?”
“有《废都》,《白鹿原》,好看,都是禁书,新华书店买不到的。”小姑娘祈盼的目光,似乎在催促着我。“可这些书,我都看过了。”
“这还有呢,《宫廷秘史》,绝版的。”别看女孩儿人不大,贸促推销还蛮在行。
“哎,你就不怕我是公安的密探?”我笑问她。
“嗯,我最会看人了,您肯定不是。要不然,怎么敢给您看这些私货。”
“还是小心一点好啊。”末了,从书架上随意拿了两本新诗集,也是个交待。打动我的不是书,是那个卖书的小姑娘。
“十月书屋”真是清净,是不是那个警告牌使人却步,就不得而知了。
马路对面却是出奇的喧嚣。大喇叭放着流行歌曲,是哪个当红歌星的呢?想起来了,是艾敬的“我的1997”。我不熟悉艾敬的歌,但门脸上那几个大字倒是特别引人注目。“艾敬老边饺子”,怎么艾敬还擅长包饺子?模糊地记得,老边饺子是东北沈阳的特色风味,艾敬是沈阳人,所以就有了把他们连在一起的理由。
不去管那么多,还是进去尝尝老边饺子是个什么味道。一推门,才发现门旁树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今日不营业”。可是,不开张为何把音乐放得震天响?艾敬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广告。
“十月书屋”的寂静,与“老边饺子”的躁动,一冷一热,很不和谐。但它们相安无事,各行其事。书是要读的,饺子也是要吃的。
与“艾敬老边饺子”就那样擦肩而过。后来便是匆匆打点行囊,离京赴美,到底也没机缘去尝“老边饺子”了。听说北京现在开了好几家“老边饺子”馆,只是再也没谁和艾敬搭上边了。
那条街依旧会热闹,不用想象,在北京找个安静的地方,倒是件难事儿。不知道那间小小的“十月书屋”是不是还在那里,还有卖书的小姑娘呢?现在她无需再存那些“私货”,可以大大方方地摆到书架上了吧。
写于2014年4 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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