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回国记（下续） 怡然 （九） 晚饭后，季太太很麻利地把厨房餐厅收拾停当，她一点儿都不敢怠慢，因为季先生早就打电话跟她讲了，今天晚上有个及其重要的电话会议。季太太倒也不在乎季先生所谓的“重要”，在他眼里，什么不重要，凡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儿，无论大小都得列为要事。唉，男人哪，好象这辈子就是为了工作而生的，尤其是她的这一位，除了公司里的事，就没什么能真正让他提起兴致来的。季太太虽然嘴上总是这么唠唠叨叨地抱怨，可她心里还是拎得清的。男人的心要是不栓在工作事业上，那可就更危险了，不想东他就准想西，这个道理季太太明白得很哪。 放下碗筷，季先生就一头钻进了书房，想到一会儿马上就要开始的这个电话会议，他仍然有些紧张。那天和高律师通了电话，他马上就给胡放打电话，让他把项目的具体方案电邮给他和高律师。胡放很配合，都一一照办了。 高律师人蛮随和，很快就给季先生答复说，他可以给胡放的这个方案提些建议，但也只能开个电话会议，没有时间面谈。季先生觉得这样更好，免得见了面，谈不拢，大家都尴尬。听高律师的口气，胡放的项目确实有很多潜在的问题。 会议一开始，高律师就非常直率地问胡放，你们有没有想过对现有的技术方案进行一些实质性的改进呢？胡放在电话那一头，半天没吭声。季先生心想，完了，这胡放当惯了老总，哪儿听过这么不客气的质问呢？ 其实，季先生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胡放是谁啊？生意场上他什么没见过，别说高律师只不过是问题来得单刀直入一点，就算你当面骂他一顿，他也未必会马上还口，那要看你在他的生意链上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他没吭声，是因为高律师的问题让他不好回答。改进？怎么改进？要是容易改，他不早去改了。他清了一下嗓子，故意把声音拉长了说，“我们的研发人员也考虑过改进方案，只是实际操作起来有些困难。大概您有所不知，药物这个东西，不象别的产品，不管你做多小的改动，都得上报国家医药管理局审核批准，通过之后才能上市。” 高律师听胡放说起来没完没了，就打断他的话说，“这个我了解，美国这边也一样，改性药物是一定得通过FDA批准的。但也不能因为这些原由，就不做技术改进了。象你们现在这套制备方案和制剂配方，基本上是模仿两篇美国专利的核心技术。如果就照这个样子实施，产品出来以后，恐怕会有麻烦的。” 胡放一听这话，马上问道，“您是说，我们有可能侵权？那能不能估计一下，这侵权的风险有多大？比如说百分之五十，还是七十？” 高律师听胡放这么说，忍不住哈哈笑了。“胡总，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妙，还从来没谁这样问过我，把侵权风险用百分比来衡量，定量化科学化了啊，说不准这也是一项发明呢。可是你知道，法官可不是这么定案的。” 胡放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外行了，便急忙解释说，“其实我们最想知道的是，怎样避开这些专利，使得我们的技术看上去不侵权，有没有什么有效的途径？” 季先生一直在认真地听着胡放与高律师的对话。他心说，胡总您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连我这个不是律师的主，都能给你答复。怎么样才能不侵权？扎下心来搞自己的发明啊，一门心思抄袭，如何绕得过去呢？要不然就干脆放弃，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原料去，没那个金钢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果然不出季先生所料，高律师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和。电话那一头的胡放还是有点不甘心似的，“我听别人讲，还是有一些方法，可以减低侵权风险的，不知道高律师能否给些指点。” “嗯，如果你们公司有诚意让我们代理这个案子，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不过，投机和风险肯定是并存的，这一点胡总一定比我更清楚吧。走捷径有时就得付出代价啊。” 胡放听出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至于到底要不要找高律师的事务所作代理，他心里还没有定夺呢，这不是件小事，总得容他回去和几位主管商量一下。季先生顺着电话线，也读出了胡放的心思，他就赶紧顺水推舟，把会议给了解了。是啊，要是没有诚心和人家做生意，何必耽误别人的功夫呢，这年头时间可比啥都值钱呵。 高律师一下线，胡放就忍不住问，“哎，老季，谈谈你的看法吧，有什么高见可以使咱们绕过这两颗地雷？” 说不出来为什么，季先生忽然很反感这位胡总。噢，难怪你如此热切地希望得到美国律师指点迷津，好家伙，万里迢迢跑到美国来，敢情就是为了寻个能偷东西不挨罚的妙方。世界上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吗？想到这里，他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胡总，您是真的不想搞开发了？那你要我回去为你做什么呀？不至于专门研究如何模仿人家吧？” “哎，老季，看你想哪去了，我们当然还是得投入一部分人力财力自己搞科研。但是，那样来得太慢，而且不是一点小钱就能解决问题的。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有几个人那样做的。”胡放说到这里，把话头打住了，他怕季先生不爱听。唉，还是不要太直白，他们在国外呆久了，太纯，没办法理解。 季先生确实没大领悟，按他的想法，要搞新产品，就该脚踏实地真刀真枪干一番，老是盯着人家的技术，小打小闹地改吧改吧，那叫什么搞科研哪？但这些话也不好直说，他知道，即使说了，胡放也未必听得进去，的确，胡总也有他的难处啊。 “好了，老季，我们只顾了谈生意，还没好好聊聊天，这样吧，明天你能不能赏光过来一下，咱们一块去吃顿晚饭，还有老单。后天我就要回去了，你回国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吃饭时，咱们再聊，你看怎么样？” 季先生支吾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不能不给胡总这个面子，再说，到底是否要海归回去干，他还没想清楚呢。给自己多留一扇门，就多一条出路啊。 （待续） 曲曲折折回国记（上） 曲曲折折回国记（中） 曲曲折折回国记（中续） 曲曲折折回国记（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