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結系列之二 忘不了的樣板戲情結 我的童年是在跳忠字舞和詠讀老三篇的紅色浪潮中度過的。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半夜三更我被從夢中叫醒,媽媽幫我穿好衣服,然後我被糊裡糊塗地塞進一輛軍用吉普。等到了千人大會現場,我才如夢方醒,我和我的童年玩伴小潔要在大會上為大家表演雙人舞。其實,就是為那類“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表彰大會”去助興而已。那一年我大概只有四歲。 我那時覺得跳忠字舞是件極好玩的事,穿上漂亮的衣服,把髮辮婉成一個髮髻,高高地盤在頭頂上。再抹上紅臉蛋,有的阿姨好事,還蘸點紅藥水,點在眉心和太陽穴上,象極了印度人。我們倆孩童跳的所謂忠字舞,其實很類似於現在的藝術體操,對我極有吸引力。想想童年的日子,還真是蠻快樂的。 上了小學,學校音樂課整天就是重複教那幾首歌,《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還有後來的《小松樹》,等等。教來教去,連音樂老師都有些厭倦了。記得有一天,當男孩子們把風琴抬進教室,音樂老師緊跟着走進來。他突然神采飛揚地對我們說:“今天,我準備出個新鮮的節目,大家都會唱革命現代京劇《紅燈記》吧?”他話音未落,許多淘氣的男孩兒大聲嚷嚷:“老師,我們不會!”。音樂老師擺擺手,說:“好了,好了,不會也沒關係。我先測試一下你們,男同學唱李玉和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女同學唱李鐵梅的“都有一顆紅亮的心”,我來風琴伴奏。唱得好的,可以參加“六一”兒童節全校的文藝匯演。”經老師這麼一鼓動,我們馬上來了興致。男女同學各站一排,等待老師的檢驗。 結果我被選中了,音樂老師沖我一笑,說:“你唱得挺有味兒,但還需要專業指點。”我懵懵懂懂地不大明白“有味”是什麼意思。心想,是不是說俺模仿得很象啊?這有啥奇怪的,我每天沒事兒就跟着電台“教唱革命樣板戲”節目練嗓子,怎麼能不象呢?就這樣我有資格參加“六一”兒童節文藝匯演了。 那時正在熱演樣板戲《杜鵑山》,所以音樂老師力主我和另外一個男生對唱“黃連苦膽味難分”。我演柯湘,他演雷剛。我們苦練了半個多月,馬上就要到“六一”了,誰知那男生臨陣反悔,說他不想在對唱里當配角,而一定要唱主角,這可把老師難壞了。我聽了暗自高興,也在一旁扇風點火地說:“老師,沒錯,這黃連苦膽有什麼好的,全是苦味的,唱到最後也不會生出什麼甜果子來的。莫不如讓他唱他的“大火熊熊”,我唱我的“家住安源”呢。”都到了這回兒了,老師拿我們也沒辦法。只好讓我們試一試。等我唱完了“家住安源”,老師大為驚喜地說,“你不用練了,到時候去唱就是了。你的那個‘要為那天下的窮人爭自由’的‘爭’,這個喇叭音,我練了好久都不象,你唱得太絕了。”呵呵,想不到我的音樂老師也是位樣板戲迷,這下我還遇到知音了呢。 想起來我喜歡樣板戲,真的是因為那時學校的業餘活動太少,又沒什麼作業,有太多空餘時間。我唱樣板戲,喜歡唱整版的,就是從頭唱到尾,不管是花旦,老生,還是青衣,我一個人全包。記得象《智取威虎山》,《紅燈記》,《沙家浜》,都是我特別喜歡的劇目。最叫絕的是,一個人唱《沙家浜》裡“智斗”那場戲,從中盡情地玩味到了刁德一的刁鑽狡猾,胡傳魁的草包愚蠢,以及阿慶嫂的八面玲瓏,見機行事。很有趣的感受,總是忘不了。 上大學了,我不大願意別人知道自己會唱樣板戲,因為怕被人認為挺“文革”的。但是最終還是被發現了。而且我還找到了一個好搭檔,我們倆的保留曲目是《紅燈記》第五場的一個片段----“痛說革命家史”,我唱李鐵梅,她唱李奶奶。我們的演唱真的是大受歡迎,大概是勾起了大家對童年和少年那些清純日子的美好回憶吧。 到了工作單位,又不知是哪位好事之人,把俺的這點業餘愛好給抖落出來,這回更邪乎了,給俺升格到會唱京劇。說到傳統的京劇,除了會唱幾句《蘇三起解》,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呵。有一次和外國專家聯歡,非得出個節目,我又被趕鴨子上架,說是能唱Beijing Opera。無奈,俺只好拿樣板戲充數,給唱了一段《紅燈記》,蒙老外了,反正他們也聽不懂。 幾次回國,總說要帶點樣板戲的卡拉OK帶子回來,可每次都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帶,也只好作罷。不過,我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大的欲望去唱樣板戲了。只是每次聽到那些熟悉的唱段唱腔,心裡便升起一股由衷的感動,她使我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歲月,我的童年少年,她們離我竟是那麼遙遠了。 寫於2010 年5月16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