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給雞看 怡然 外婆是個十分膽小的女人，她尤其怕那些小動物，象雞鴨鵝狗之類的東西。記得我八歲那一年的春節是在外婆家過的，臨近年三十兒，外婆跑到農貿市場買回了兩隻雞，一公一母。平時殺雞都是外公的活，可那天外婆仿佛中了邪，她划算着，一定要在外公下班回家之前，燉上一鍋蘑菇雞湯。 吃過午飯，她就擺開了陣勢，切菜刀磨得鋥亮，殺雞焉用宰牛刀，這一點外婆還是懂得的；一大鍋開水燒好了，那是準備給雞去毛用的；案板擦洗得乾乾淨淨,雖說這解雞並非庖丁解牛，沒那麼多講究，可是還是萬無一失比較好，外婆做事一向小心謹慎。這一回，萬事俱備，只差一刀了。我們幾個小孩子就等着看這殺雞的熱鬧了。 再瞧瞧外婆，她早都全副武裝上了，也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套灰黑色帆布工作服，還有一雙大手套。她站在廚房的門邊，嘴裡振振有詞地念叨着：“小雞小雞你別怪，你是客人的一盤菜，有心不殺你，又怕客人怪。”然後，就躡手躡腳地走近那兩隻雞，它們被放在廚房的角落裡。先殺公雞還是先殺母雞呢，外婆拿不定主意了，我們幾個小孩子看出了她的猶豫，就異口同聲地喊，“先宰公雞，它的毛好看，我們等那雞毛扎毽子呢。”外婆聽從了我們的話，把手伸向了那隻漂亮的公雞。 那公雞好象通了人氣，本來它的腳是被麻繩捆住的，動彈不得，見外婆來逮它，就“騰”的一下立了起來，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把外婆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我們就一齊叫起來，“別怕，姥姥，快上啊！”外婆定了定神，自言自語地說：“怕，有什麼好怕的？”於是，她又壯起了膽子，走近那隻氣宇軒昂的公雞。那公雞也不示弱，它把脖子伸了伸，扯開嗓門，長鳴了一聲，“咯咯，嘍！”這一聲，很嘹亮，很悠長。它這一叫，險些沒把外婆嚇了一個跟頭，她連連後退，嘴裡不停地念叨着，“今天八成是遇見鬼了。” 公雞這一打鳴，給母雞也提了神，只見她也在那兒蠢蠢欲動，試圖掙脫捆在腳上的麻繩。外婆一看這情景，不免惱火起來。她小聲嘀咕着：“看你們欺負我膽小，哼，看看到底誰怕誰。”她卯足了勁兒，一把就抓住了那隻公雞的翅膀，然後，她學着外公的樣子，用另一隻手去拔雞脖子上的毛，才剛剛拔出了幾根，那公雞就拼命地抖動着身子和翅膀，外婆的手勁太小，她不得不放開了那隻雞，自己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喘着粗氣。 母雞看到自己的同伴逃出了鬼門關，似乎也興奮起來，不停地煽動着自己的翅膀，以示慶賀。唯獨我們幾個殺心不死的小孩子感到沮喪，真沒勁，殺雞還有隻殺到一半的。 外婆也許是被我們的情緒刺激的，這一回她是下定了決心。她毫不猶疑地抓住了公雞的雙翅，繼續拔毛，不再理會那公雞的反抗。脖子的毛拔完了，露出了白白的雞皮，看着都有點噁心。外婆從案板旁邊拿起了那把鋥亮的切菜刀，她把一個小碗放在了地上，正對着雞頭的位置。只見她兩眼一閉，舉刀朝那雞脖子就。。。 我們都嚇得閉上了眼睛，只聽那公雞尖叫一聲，待我們睜開眼一看，哎呀，公雞沒死，只是脖子上的皮被刀輕輕碰了一下，有一點血跡滲出來。再看外婆，她鬆開了那隻雞，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外婆哭了。 我們幾個小傢伙慌了神，連忙跑過來哄她，“姥姥，別哭了，咱不殺雞了，等姥爺回來再說吧。”外婆把我們幾個摟在懷裡，她破涕為笑，“看看姥姥這點出息，連只雞都對付不了，唉。。。” 最高興的應該是那隻母雞了，她在那裡一聲不吭，翻着小眼兒，目睹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大概在那嘀咕，“怎麼樣，這雞也不是那麼好殺的吧，嘿嘿。。。” 以前總聽人說，殺雞給猴看，據說還是個典故。可是說起來，這殺雞就該是給雞看的，猴子怎麼會知道雞那些事，所以呢，殺雞給雞看才是正着。 不管怎麼說，後來我再也不敢看殺雞了，外婆殺雞那一幕，我永遠都忘不了。外婆一生信佛不殺生，所以，她到底也沒能殺死那隻雞。唉，我的外婆，她已經走了很多年了。。。 2011 年 6 月 4 日 人情怎麼變得越來越淡漠？ 曲曲折折回國記（中） 一本紅色經典和一樁懸案 我的私人小裁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