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處不是家 當南下的列車把我送上了遠離故鄉的旅程，當故鄉的雲在我淚眼朦朧的目光中越來越遠時，我禁不住在心裡對自己說，“再見了，家鄉！也許我只能在夢裡與你相逢。” 每個人都曾有過離開故鄉的經歷，每個人也都會感受過別離故土的鄉愁。如果把人生譬作是一種漂流，那麼，有的人漂過了許許多多的地方，而我們所有的人都漂過了歲月的河流。在這條歲月之河中，最令我們眷戀不舍是什麼呢？我想，那應該就是家。 有人說，家是讓我們憩息的避風港，當我們揚帆遠航身心疲憊的時候，當我們歷經顛簸動盪渴望風平浪靜的時候，家，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那樣一個地方，她給我們溫暖，給我們感動，她使我們放鬆心情，使我們安然入夢。 對大多數人來說，家，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她就是一個溫暖的小窩，是一個不需要太大的地方。那裡有牽掛着我們的人和值得我們牽掛的人。家，就是無論你走遍天涯海角，那個令你夢繞魂牽放心不下的溫暖的岸。 兒時想起家，我眼前晃動的總是媽媽慈祥的臉。尤其是在冬天裡，放學後我期盼着快點回家，想把一雙冰涼的小手放進媽媽溫暖的懷裡，想熱乎乎的飯菜和暖洋洋的爐火。那些想念竟是那樣的急切，想得心裡發癢。 長大了，直到有一天，我才突然意識到，總有一天我得離開這個溫暖的家，去過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那一刻我的心茫然了，那茫然來自對未知世界的恐懼，那茫然也是對即將逝去歲月的悵惘。 懷鄉戀舊是每個遠離故鄉的人必經的心路歷程，故鄉情結是每個遊子都忘不了的千千結。雖然人從呱呱墜地那天起，就已經習慣了這個家，可是每個人又都別無選擇地最終要走出這個家。因為人總是要長大的。 忘不了來美國的頭兩年，每次拎着兩隻大旅行箱，從這兒搬到那兒，又從那兒搬到這兒，感覺好象是在流浪。記得那天搬到新的公寓，當幫忙的朋友們都一一離去，只剩我一個人坐在諾大的房間裡，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我忽然感到無比的疲憊。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就想有個家！” 我時常問自己，人為什麼會想家？家有什麼好想的呢？後來我漸漸明白了，想家是因為愛，對家人的愛，對故鄉的愛，只有至深的愛才會有痛徹的思念。少年離家思故鄉，因為有父母之愛牽掛着；成年別離故土，眷戀的就不止是親人，那種思鄉之情包涵了人的所有對於往昔的記憶和懷念。 我特別喜歡美國當代詩人理查德.紐曼的詩作《家》 離開家越久 我就越喜歡我的家鄉 記憶，象魔術蠟燭 在我靠近她的時候閃爍 離開家越久 我就越認不出我的家鄉 星星，在我靠近她的時候閃爍 那樹林和田野哪裡去了？ 我幾乎認不出那些星星了 家是在我兒時的 樹林和田野上 生長出來的新家 家，就象他們說的 是現在離開了有一天我們會想念的地方 而那些美麗的新家卻說 自從你離開了我們過得更好了 有一天我們可能會想念你 是的，那只是我的願望 家就是你離開後他們的日子更好了的地方 風吹進小鎮，風又吹出 是的，那只是我的願望 我更喜歡我的家鄉 風吹過小鎮，風吹滅了 記憶，象魔術蠟燭 這首詩讓我回味良久。故鄉，中國，那個在我記憶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近在咫尺時而遠在天涯的地方，不正象這首詩里說的，“是離開了有一天我們會想念的地方”，“是我離開後他們的日子更好了的地方”嗎？ 每次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我都會為她的巨變感到驚喜和不知所措。我驚喜，她變得越來越讓我認不出來了，她變得現代了漂亮了，但是也失去了往日的古樸和自然。我不知所措，是因為置身於夢寐已久的故鄉，卻怎麼也找不到家的感覺了。漫步在長安街頭，徜徉於北海後海什剎海，站在萬壽山上一覽煙雨昆明湖，眼前閃動的竟全是昔日的景象，那人那山那水，恍如昨日，仿佛在夢裡。 我終於明白了，人對於故鄉的思念和愛戀，猶如那山澗跳躍的溪水，隨着歲月的流逝，已經不知不覺地深深潛入了心底。那個令我夢牽魂繞的“家”早就注入到了我生命的脈搏里，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無論走到哪裡，這個“家”都會永遠伴隨着我，因為她就在我的心裡。 有了心中這個家，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不再感到孤獨。家在哪兒並不重要，只要心中有個家，那麼天涯何處不是家呢？ 2010 年 10 月 20 日 附：Richard Newman’s “Home” I like my hometown more
the longer I'm away.
Memories, like trick candles,
flicker as I pull in.
The longer I've been away
the less I recognize. Stars
flicker as I pull in.
Where are the woods and fields?
I barely recognize the stars.
Home is where
my boyhood woods and fields
now offer beautiful new homes.
Home is where they said
Leave now so we might miss you someday.
The beautiful new homes say
We're better off since you left.
We might miss you someday—
yes, that would be my wish.
Home is where they're better off since you left.
Blow into town and blow right out.
Yes, that would be my wish-
that I liked my hometown more.
Blow through town. Blow out
memories like trick candles. 近期博文： 成山頭，是“天盡頭”還是“天無盡頭”？ 韓國人如何在美國開食品店 談談寫博客與保護隱私 一位詩人和兩個女人的故事（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