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电视上说,明天是惊蛰:“惊蛰地化通,锄麦莫放松。”没想早上起床,却是一场大雪。风定气寒,雪片微飘。外边世界一片白花花的。刚到厨房一会,热点昨晚的剩稀饭,老婆在里屋大叫:“我饿了!我要吃稀饭!”
我并没能听到她的叫声。我在厨房,隔着两道门。她尖声大叫我才听到,赶紧跑过去:“就一碗稀饭,刚热好。你在床上吃还是起来?”
“我就在床上吃!”
“你赶紧穿好,稀饭已在碗里,快凉了!”
我在厨房给她切了个香干丁,淋了麻油新鲜辣椒酱,将稀饭端过来,她已坐起。于是垫上一张报纸,将稀饭递给她,轻轻将卧室门掩上,走回客厅。刚要迈步,又转了回来,透过门缝一看,她正有滋有味的喝着呢!
回到厨房一想:呵呵,像这种窗外飘雪,天气清寒,焐被窝,——特别是女人,懒懒的,若再有点小恙,比如来个例假什么的,——莫过于是一件最快活的事了。
我在厨房磨蹭一会,这边又叫,赶紧过去,稀饭已喝完了。她说:
“没吃饱,——我还要吃点面条,稀稀的,放点醋和蒜叶……”
我对她说:“这种雪天,焐在被窝里最快活了。你就焐着吧!”
她说:“顺便把今天的报纸拿来吧!”
我取回晨报给她看,又到厨房坐水下面了。
坐水时我想:干脆炸点小鱼给她就面吧!前天我从高邮回来,从高邮湖边的送河(这个地名真好!)过,有好几个渔人在那里吆喝卖小杂鱼,已走了过去,我又折回来。这里的小杂鱼一定新鲜好吃!不能错过了!于是10块钱,买了一小堆,回来我把它拾掇了,搁了起来。
取出四条,坐上锅用油煎,一会儿,满屋喷香。一寸长的小鱼两面焦黄酥脆。我趁热送过去,又去下面条。等我面条下好,端过来时,她正在床上认真的吃呢,四条小鱼已吃光,只剩下四条鱼骨整齐的排在盘子里。我说:
“是不是炸嫩了?”
“有的还可以,有的有点嫩。”过一会儿她又说:“吃这个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一头小猫就行了!”
她吃完了,人也安静下来,开始翻报纸,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我自己收拾完,始到书房里捣鼓。窗外的雪,纷纷扰扰,在天上漫卷。已近午时了,可并没有停下来,远处的屋顶已是一片的白。
在书房里乱翻书,想想现在的女人,真是悲哀得很。她们已失去了优雅。一切忙乱的生活,使她们离母性越来越远。你设想一下,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肯定不能有一颗悠闲从容的心。女人偶尔被宠一下,心情就会很好,一般来说,心情好气色就好,女人味也就出来了。其实,女人天生就要养的,像这种大雪之日,偶尔养养老婆,亦是不错的。人生苦短,这样的情趣能有多少呢!我读的书不多,看旧诗词,女人的诗和词,大多是忧怨的。留在岁月中的快乐,记得沈复的《浮生六记》,一二记中,记到的陈芸,真是快乐的!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写父子三人和两个儿媳妇向京师进发,此时父子功名已就,两兄弟的媳妇,知道现在陪的是进士丈夫出门,一路风景宜人,湖光山色。我断想,这是这两个女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隔壁的卧室传来了音乐。这是班得瑞的《晨光》,老婆最喜欢听的音乐,那缓慢的旋律,排管和双簧管演奏出的悠扬曲调,都会使她无穷的入迷。我走过去,她正匆忙起来去厕所,我说:“还睡吗?”
“睡呢!”
“你‘焐小鸡’哪!”
她并不作答,只匆匆忙忙又蜷入床上。我也懒得再去扰她。这样的雪天,让女人焐焐被窝,也是最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