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侃【念奴娇】这个词牌
传【念奴娇】这个词牌因唐天宝年间一位叫“念奴”的歌女而得名,她貌美能歌,常随唐玄宗游幸。【念奴娇】还有十几个别名,其中俺最喜欢的是“百字令”,它全篇恰好百字故也。
《钦定词谱》、《白香词谱》还有《龙榆生谱》都收录了这个词牌。就引《龙榆生谱》来讨论一下格律(“---”号后为曹评),以李清照《念奴娇.萧条庭院》为例,此定格也: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中平中仄,仄+平中中仄,中平平仄(韵A)。 --- 第二分句习惯写为1+4,第一字作领字。标准格律为:仄+平平仄仄,故龙谱之“仄平中中仄”不妥,应为:仄+中平中仄。第二字为仄时,第四字应平。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中平平仄(韵A)。 --- 第二分句亦可填为“中仄平平中仄”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有闲滋味。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仄平平仄(韵A)。 --- 第二分句第一字为仄时,第三字应平。即:“仄平平仄”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中平中仄,仄平平仄中仄(韵A)。 --- 第一分句与上面第二分句情形相同,也要避孤平。而第二分句之“仄平平仄中仄”乃词律所独有,不可以诗律之“平平”或“仄仄”并列为一个音步,平仄音步要相间的规则拘之。标准句式似为“平平仄仄仄仄”,可变化为“中平中仄中仄”。但首字为仄时,为避孤平第三字当平,变作“仄平平仄中仄”
过片: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 中仄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仄平平仄(韵A)。 --- 第一分句亦词律独有,标准句式似为“仄仄仄仄平平”,变化为“中仄中仄平平”。因平声结尾,为避孤平,第五字的平不可变为仄。
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中平平仄(韵A)。 --- 从这一行开始,格律与上片相同,不再赘述。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中仄平平仄(韵A)。
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中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韵A)。
接下来讨论【念奴娇】的“变格”,代表作即是苏轼著名的《念奴娇.大江东去》。说心里话,该变格的产生就是因为苏轼这首词写得太好了,算是名人效应吧。体现在格律上,各词谱都是照抄苏轼用字之平仄而已:苏轼咋写的,他们就咋抄,呵呵。委实没有多少声韵方面的道理可讲。俺也照抄如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仄平平仄,仄平仄、平仄平平平仄(韵A)。 --- 这一行句式从定格的 4+5+4 变为 4+3+6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韵A)。 --- 这一行把 7+6 变为 4+3+6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中仄平平仄(韵A)。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平平平仄,仄中平仄平仄(韵A)。 --- 截止到这一行每个字的平仄都是照抄苏轼,没有“灵活”的余地。这一行却无故地出了个“中”,真是匪夷所思。呵呵
过片: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中仄中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韵A)。
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 仄仄平平,平仄仄、中仄平平平仄(韵A)。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仄仄平平,中平中仄仄,仄平平仄(韵A)。 --- 这一行从 4+4+5 变为 4+5+4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中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韵A)。
只要对比一下不难看出,格律所要求的每个字的平仄都是照抄苏轼相应的那个字的声调。为啥涅?也许词谱的作者怕自己说错了受人褒贬,干脆照抄苏轼?看你们谁敢说苏轼的不是?
俺之陋见,诸位填这个“变格”时大可比照“定格”里的平仄要求,允许“中”的地方,也跟着“中”就是了,而不同的只是句式的划分有了变化。其实在宋词里,偶尔自己划分不同的句式是允许的。下面列几首句式不同的《念奴娇》以供参考:
《念奴娇.闹红一舸》姜夔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 4+3+6 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 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 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 2+4+4+5 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 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 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念奴娇.鸟儿问答》毛泽东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4+3+6 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4+5+4 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念奴娇.咏雪》完颜亮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 4+4+4 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 7+3+4 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 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 须共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 完颜亮句式变化最“出格”,甚至打乱了意群。
《念奴娇.昆仑》【现代】毛泽东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4+3+6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念奴娇】还有个平韵变格,请见叶梦得所作之《念奴娇.洞庭波冷》:
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韵A)。 洞庭波冷,望冰轮初转,沧海沉沉。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平平(韵A)。 万顷孤光云阵卷,长笛吹破层阴。
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韵A)。 汹涌三江,银涛无际,遥带五湖深。
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韵A)。 酒阑歌罢,至今鼍怒龙吟。
过片:
平仄平仄平平,平平平仄仄,平仄平平(韵A)。 回首江海平生,漂流容易散,佳会难寻。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仄平平(韵A)。 缥缈高城风露爽,独倚危槛重临。
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韵A)。 醉倒清尊,姮娥应笑,犹有向来心。
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韵A)。 广寒宫殿,为余聊借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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