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

 光绪二十六年，因慈禧训政故，国力惫而列强鄙睨。逮八国联军夺大沽口而掠入京师，隳圆明园以一炬，社稷动摇矣。张兆景，直隶人，祖籍津沽北塘村，以胆勇闻于乡里。恨官军之弱，乃昏夜潜登洋艇，杀三人，且得虏首火铳而归。铳虽夯重，适单臂可擎，最机巧，连五发而毋须每装弹药火帽：每发一弹以拇指转其轮，即垂臂复举，则弹丸火药自入铳管，可复击发焉。有考者证为意大利军匠独制，曾宝而藏之，今不意为兆景所得，殆天意乎。（皆言左轮枪乃美利坚首创，以此火铳论之，误。）

后虏军索兆景甚急，遂偕家徙沧县阜安村，赖火铳之利，郊猎为生计焉，常得狐。一夜得伤狐归，毳白而洁。兆景妻怜之，不令杀，饵以残糜而隐放之野，归白兆景，兆景笑而任之。

旬月早过，西风起，一叶成秋，草兔正肥。兆景贪猎，去村十数里，仰看银钩挂树，进山已深。蓦见丛中立物似人而狞，做狎亵状。兆景素不畏鬼异，怒，举火铳欲发，物转瞬而奔，遂尾之不舍，须臾出山。兆景喘急而歇，物亦立。迫之复逸，大怒，追愈急，奔纵间讶路稔则已近村，方踌躇不已而物已逝。忽听路下丛密处有女呼救甚急，竟不避横斜，俯进视之，则其妻跌卧于地，虏寇三四人，亵逼正急。兆景愤恚莫名，举铳而发，火吐如蛇。一寇立仆。垂臂再起，寇已近，中其颡而仰。余寇惊铳之迅疾而逃，铳再举又毙其一。疾扶妻起，整衣问询，幸不玷污。负妻而归，树影间有物似小犬而白，妻喃喃曰：此前所放之狐也。始悟物实狐所化，特相警尔。

狐报

直隶洪泥河东，有王氏祖茔，列如群丘，荒草没膝，夜黑最怖。一墓久藏跛狐，色白，然不为患。每晨昏出，觅草鼠，邻村多见之。有徙居者，名王小乙，素泼赖，欲毙狐以勇村人。以狐不良于行，遂设陷持铳而守。村有达者，知非吉举，劝之，小乙弗从。迄未得狐而不少懈。

一夜风高，小乙畏寒，遂入弃舍而窗窥之。云才过檐，月朦中蓦见梁下飘裙，仰视乃艳妆妇自经死，惊愕未已，叠残石登而下之，则朱唇半启，檀舌微露，柳眉下杏眼若眯，叹为艳绝。卧之苫草，其体尚软。怦然心动，阳火燃矣。急去女裳，手探之，腹似羊脂，就而亵之，颇自得。不舍，复吮其唇，闻气息如兰。女微吟，小乙大惊，扶偎而坐，喘息声徐，须臾而苏。女见裳褪，顿知所为。小乙恐慌谢之。女曰：“妾新滕秦氏，不堪大妇虐，遂为下举。今既亲肌肤，愿侍帚而从。滕之即可，敢有他望？” 小乙窃喜。

小乙妻善妒，大詈：“尔何物猪竖，竟滕逃妾也？事久或泄，当诛汝头！” 小乙初得美妇，不之顾，日与女俱。某日与妻口角，妻怒奔出，适马车驰过，轮碾其足，遍觅医者，无能完璧者，遂金莲摇风而跛矣。小乙顿悔，夜与女言，女起立窗前，面容甚诡，绕床行，忽渐跛而仆，近视之，则女尸正腐，脓肉粘裙。闻窗外吃吃讪笑，开帘则月下白狐跛行已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