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侃:李商隐《为有》这首诗里必有隐情
先读《为有》这首诗:
《为有》(唐·李商隐)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读毕,眼尖的诗友好奇道:“‘为有’这个题目是他诗中第一句的前两个字!”不错。这就叫“此时有题似无题”,其实也是李商隐的另类“无题诗”,凡他以首句前二字为题的诗则必有隐情。
估计诸位诗友都没少读这首诗。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从字面上说说俺对这首诗的理解。初读,内容应该是一位白富美嫁给了一位高富帅。很般配啊,谁知这位白富美却抱怨说:“想不到啊嫁了个当大官的,他却为升官天天起早提前上班,连夫妻床笫间的儿女私情都一点儿也不在乎。”欲知细节,还是得逐句细看一番:
为有云屏无限娇, “为有”是什么意思?比较南宋诗人朱熹的诗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两句诗里,“为有”被解释为“因为有”。如果拿来套用的话就成了“因为有了高档的生活条件,则更显得无比的娇贵”,个见以为,并不是完全贴切。所以古典诗词有时就像外语一样,还是干脆读原文舒服。“云屏”是什么意思?“云母屏风”。在唐代它相当于咱们现在的“紫檀家具”,是富豪的象征。发现没?古代诗人也有自己喜欢的常用字,李商隐颇喜欢用“屏风”这个意象,请看他另一首诗:
嫦娥(唐·李商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也是把“屏风”摆出来渲染。咱们诗坛也一样啊,边砦兄和俺喜欢写“刀剑”,喀什大侠喜欢写“辫子”,听古兄喜欢写“小蛮腰”,阿立兄和俺也还都喜欢写“酒”啊。哈哈,不敢醉的诗友必有隐情!
凤城寒尽怕春宵。 “凤城”代指京城。当大官的都在中央,不是吗?家自然在首都北京。细看这句有点儿奇怪啊,冬寒尽,春宵来,高兴还来不及呢,为啥这诗中的白富美却“怕”了起来!其实这个“怕”字才是全篇的“诗眼”。接着往下看,就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了。
无端嫁得金龟婿, “无端”的字义大约为“无缘无故地、不知为啥、稀里糊涂地”,怎么样?就嫁给了一位“金龟婿”?(“金龟婿”啥意思?是形容该“婿”官做得很大。问度娘:唐代亲王或三品以上的大官被赐佩饰金龟袋,内装金制的龟符。此时“龟”尚无贬义。)有的事儿或许可以“不知为啥、稀里糊涂”,而嫁给谁却“糊涂”不得。从这个角度看,这“无端”二字极有可能就是前面出现的“怕”的原因。若知详情,接着往下看!
辜负香衾事早朝。 在这句诗中,“香衾”代指夫妻间的儿女私情。句中说,这高富帅为了“事早朝”而“辜负香衾”,诸诗友试想,中南海上班不是也有作息时间?而这“事早朝”的“事”有点“故意早去”的意味,好像衬托出他对“白富美”的有厌倦情绪?
常有人喜欢把李商隐这首诗与下面王昌龄的名作
闺怨(唐·王昌龄)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来做比较。还称赞他的“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恰与王昌龄的“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异曲同工!从而推论,既然王昌龄写的是“闺怨”,那李商隐也是写“闺怨”。既然如此,那李商隐的题目为啥不标为“闺怨”?而是用首句的前两字“为有”为题来暗示他这首诗其实是“无题诗”?瞥开这个问题先不谈,再细看王昌龄写的真是“闺怨”吗?并非。他诗里渲染的是一种“厌战”的情绪,是对朝廷“不顾民生”的感叹,更是对朝廷当政者“久战不胜”的失望。
鉴于上,既然连王昌龄标明“闺怨”的诗骨子里都不是真写“闺怨”,那李商隐未标明“闺怨”的诗就更不是真写闺怨的了。这得从李商隐当年的特殊处境说起:
其实李商隐一生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无端地”也就是“稀里糊涂地”陷入了当时朝中的“牛李之争”而起。“牛”是“牛僧孺”,其骨干同党是令狐楚和他的儿子令狐绹,而李商隐则是令狐楚的义子和学生,他是令狐楚养大的,而他得中进士甚至是令狐绹保荐的。“李”是谁?是“李德裕”,其骨干同党之一是王茂元。当牛李二人在朝中争夺首辅大权,互有进退时,李商隐一介小人物本来受不到冲击。不幸的是,他竟然“无端地”娶了王茂才的女儿为妻!正是李商隐在他的《锦瑟》中怀念的那位亡妻。这一来他可就卷人了漩涡。
李商隐娶王茂元之女,自然被令狐一家理解为欺师父、背恩主。而当他竭尽全力向令狐一家表白时,又被李党理解为不识抬举。所以,无论李党得权,还是牛党当政,李商隐都没人待见!
俺适才小酒饮罢,有点点儿高,就容俺当一回“曹仁杰”或“雪葵摩斯”呗?话说这首《为有》中,谁是“娇”,李商隐是;谁是“婿”?“牛李二党”是。现在咱们把“娇”和“婿”代入《为有》这个方程式,来求解那个“怕”字的前因后果:
为有云屏无限娇, 李商隐虽然侥幸受令狐一家的呵护进入仕途,
凤城寒尽怕春宵。 但在进取的历程中却充满了恐惧。
无端嫁得金龟婿, 就是因为娶了李党王茂元之女为妻,
辜负香衾事早朝。 却被轮流在朝当政的牛李二党所厌弃。
案情俺就这么定了,不知咱们诗坛诸位元芳们,你们肿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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