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不学之纨绔”骂的是谁? 雨斤 脂本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蜜意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写道: 薛蟠笑道:“你提畫兒,我才想起來。昨兒我看人家一張春宮,庚辰側批:阿獃兄所見之畫也!畫的著實好。上面還有許多的字,也沒細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黃’甲戌側批:奇文,奇文!畫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寶玉聽說,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畫也都見過些,那裡有個‘庚黃’?”想了半天,不覺笑將起來,命人取過筆來,在手心裡寫了兩個字,又問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黃’?”薛蟠道:“怎麼看不真!”甲戌眉批:閑事順筆,罵死不學之紈絝。嘆嘆!庚辰眉批:閑事順筆將罵死不學之紈絝。壬午雨窗。畸笏。寶玉將手一撒,與他看道:“別是這兩字罷?其實與‘庚黃’相去不遠。”眾人都看時,原來是“唐寅”兩個字,都笑道:“想必是這兩字,大爺一時眼花了也未可知。”薛蟠只覺沒意思,庚辰側批:實心人。笑道:“誰知他‘糖銀’‘果銀’的。” 从脂砚斋和畸笏叟的批语可知,曹雪芹在这里是借着嘲讽宝玉的“呆兄”薛蟠“骂死不学之纨绔”。那么,这个让曹雪芹忍不住痛骂之人是谁呢? 答案是:曹雪芹在这里骂的是不学无术的乾隆皇帝,和乾隆的一段“指鹿为马”的丑闻!
其实,学画的朋友也许注意到了,曹氏的这段原文里有个明显的谬误:唐伯虎是明代的大画家,他的性格高傲,愤世脱俗。其传世的人物画、风景画上都十分出色,但他却从来不屑去画诸如“春宫画”之类的下三滥的玩意儿。曹雪芹既然要拿唐伯虎的画说事儿,岂能对唐伯虎不知不察?况且,曹雪芹本人的绘画技巧,也十分的好。从敦诚、敦敏兄弟二人纪念曹雪芹的诗句中有“卖画回来付酒家”,得知曹雪芹晚年困顿之时曾卖过画作。想来其画作品水平应该不低,否则怎么卖的出去?(笔者雨斤对曹氏的画作,将有专文论述,敬请关注。) 脂本第四十二回里,为惜春作画之准备,曹雪芹故意秀了一把他的画论,过了一把行家里手的瘾。借宝钗之口所列的需外买画具的大单中,仅各种笔即有一百多支,各种颜料不下几十两,其写法如同书中另外地方写到的租单、药方、以及乌进孝的贡单等一样,是不厌其烦的实录式写法。 凡这类流水账式的写法,一向为后来的文人所不齿,被指是婆婆妈妈、太过锁碎。同时,这也正是曹雪芹的过人之处,即他是故意这样写,以期引起读者注意去思及其言外之意。这里的画论也是如此,至少是借机表明作者画家身份。按照曹雪芹“春秋笔法一阴一阳”的写作规律,行文有“误谬”处,必隐有历史。那么,这里的“误谬”隐写着怎样的历史呢? 1、在“画的着实好”处,有庚辰本侧批曰:“阿呆兄所见之画也!”从所隐写的内容上看,“呆兄”是乾隆皇帝的分身—弘历与曹雪芹是表兄弟的关系(弘历是康熙的孙子,有人认为曹雪芹是康熙的外孙,即便不是,也是同辈。),而乾隆在辨识《富春山居图》上表现得很低能,固讽其为“呆”,称其为“呆兄”。 2、在“原来是‘庚黄’画的”处,有甲戌本批语曰:“奇文,奇文!”脂批说“奇文”,奇在何处?奇就奇在中国画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叫做“庚黄”的画家。那么作者为什么偏偏写出“庚黄”二字呢?此二字有什么出处么? 3、宝玉认为薛蟠大概将“唐寅”错看成“庚黄”。一问薛蟠,果然如此。曹雪芹正是抓住“庚寅”二字,编写出薛蟠的这个故事。原来这是指乾隆皇帝不懂装懂,乱评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而出的笑话。当时先后送到宫里来两幅《富春山居图》,先送来的是膺品,第二年送来的是真品。乾隆对于膺品大肆赞扬,而对真品则贬低,成为当时画界的一个大笑话。 4、在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处,庚辰本有眉批曰:“闲事顺笔,将骂死不学之纨袴。”前面已经说明,在此处,薛蟠是乾隆的分身,畸笏叟批语所骂的“不学之纨袴”,正是直指乾隆。乾隆将假画评成真画,将真画评成膺品。而且一直还拿着架子,死不承认错误,于是画界便在背后纷纷议论这个大笑话,却又无人敢说白之事。曹雪芹却将此事隐写进《红楼梦》中,将乾隆隐写在薛蟠身上,好好地嘲弄了一番。在饱学之士曹雪芹眼里,乾隆是个不学无术,又极其自恋的“纨袴”。表面看来,每天写诗,胡乱评画,实际不过是附庸风雅的如薛蟠那样的无知之人。
据史料记载,乾隆十年(公元1745年),有人变造了一卷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伪作,卖入宫中。乾隆自以为是,如获至宝,在画卷上一再题记盖印,密密麻麻,不留一点余地。这就是世称的"子明卷",现藏台北故宫。谁知世事无常,时隔一年,真本《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出现在皇宫和乾隆面前。刚刚大张旗鼓赞美了伪作;密密麻麻的题记也无法抹去,或许是怕没面子,或许是真的没有鉴别能力,乾隆刚愎自用,指鹿为马,指称后一件真品为伪作,命大臣梁诗正撰写长跋,乾隆硬说这卷真品“笔力苶弱”,“其为赝鼎无疑”,即伪作无疑。乾隆虽如此说,却也心虚,题跋中表示“鉴别之难”并且虽认定伪作,却也承认该卷“画格秀润”,并“以二千金留之俟续入《石渠宝笈》”,还标榜自己“雅怀”,不同于富豪藏家是“叶公之好“,云云。
梁诗正在画卷第一段的留白处题跋的“御识” 梁诗正的题跋硬生生横亘在黄卷第一段的留白处,极大地破坏了黄公望全卷开章明义的序曲,二十余行僵硬的楷书无端扼断了黄公望原本构思的通透空灵。而最令人发指的是题跋的内容,将乾隆自负自大、死不认错、首鼠两端的嘴脸在这样一幅世界级的大师作品上立此存照,真真是大煞风景也。乾隆的昏庸自恋,周围的专家人士心中却明镜一般。一年之间,《富春山居图》子明卷和无用师卷相继入宫,行家对真伪都会有个判断,也一定会洞悉乾隆所犯的错误。但是“天纵英明”,明知乾隆犯错也不能捅破。
此时曹雪芹三十岁左右,当然知晓这一事件和内中底细。他开始写作《红楼梦》的时间大约在此之后五六年,持续约十年。以曹雪芹的性格,一定会将乾隆的丑恶行径记录在书中。前面说过,简单地骂乾隆无知,不知唐伯虎是谁,这等于没有骂,毫无意义。按照脂砚斋的批语要求读者读《红楼梦》要再三再四,仔细研判“庚黄”、“唐寅”,忽然发现如将四字打乱重组,出现了一个干支纪年—庚寅,而庚寅正是《富春山居图》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要素。 黄公望的画卷上原有画家本人在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亲笔写的跋尾,“十年,青龙在庚寅歜节前一日”。说明此画完成于庚寅。后经沈周、文彭、董其昌等大家收藏,朝代由元、明进入清朝。历时三百年,五个甲子轮转,到了清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又是一个庚寅年,此时《富春山居图》的拥有者吴问卿病危,因舍不得与这卷画分别,临终下令将画投入火中殉葬。其侄从火中抢救出,长卷已烧成两段。两个庚寅年,相距三百年,给这幅画凭添了悲壮和传奇色彩。由于黄公望的名气太大,直接影响到明清两代画家的画风,《富春山居图》长卷的传说甚广,乾隆十年十一年两次入宫至朝野上下乃至书画界尽人皆知。这其中“火殉”的故事更是将此画赋予了更多的宿命感叹。恰巧又是“庚寅”,三百年沧桑,多少藏家、文人、“后学”都只是《富春山居图》的过客,行将付之一炬,又逢劫后余生,《富春山居图》之传奇,“庚寅”几乎成为了这幅画的代名词。 曹雪芹作为画家,深谙这其中原委,轻轻地截取其中“庚寅”二字为我所用,谓之“庚黄”,又言“春宫”,黄-黄公望(且此字下半部与寅同),春-富春山居图,暗示读者,巧妙的糅进小说中,也不必太露,略一点染,既保护了自身,因在当时绝无可能公开指出乾隆以假为真的错误,众多有识之士也只是内心明白却噤若寒蝉。同时曹雪芹也相信,后人学者鉴赏家一定能够轻易拆穿乾隆的伪学,还《富春山居图》以本来面目,正本清源。果然,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民国学者即辨识出《子明卷》系伪篡,而被乾隆认定为伪本的《无用师卷》系黄公望的真迹。 从小说正面看,薛蟠的无知、学识浅薄,并不足以引发作者的讥讽,认真去喧派他大可不必,反失了作者身价;而从背面所隐看,乾隆在《富春山居图》问题上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心胸狭隘,撞了南墙还不回头,正是作者所痛恨并予以鞭挞的,故借助“庚黄”与“唐寅”之混,结结实实将乾隆“骂死”,方得解气。 事实上,关于《富春山居图》卷的真伪问题,清乾隆年间曾有过所谓“富春疑案”,并且在乾隆二十九年(1674年)还专门写了一篇六百字左右的记来叙述该案始末。最终,在翰林院掌院学士梁诗正、礼部侍郎沈德潜等几位大臣的附和下,乾隆一锤定音:子明卷系真迹,并录入《石渠宝籍》。不过,他同时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决定:花了“二千金”把《无用师卷》留在了宫中,列入《石渠宝笈》“次等”,并且还命梁诗正代笔在《无用师卷》上题跋“御识”。 “梁诗正奉敕题跋富春山居图”原文: 世传《富春山居图》为黄子久画卷之冠。昨年得其所为山居图者,有董香光鉴跋。时方谓《富春图》别为一卷,屡题寄意。后于沈德潜文中知其流落人间,庶几一遇为快。丙寅冬,或以书画求售,多名贤真迹,则此卷在焉。上有沈文王邹董五跋,德潜所见者是也。因以二卷并观,始悟旧藏即《富春山居》真迹。其题签偶遗“富春”二字,向之疑为两图者。实悞甚矣。鉴别之难也!至董跋两卷一字不易,而此卷笔力苶弱,其为赝鼎无疑。惟画格秀润可喜。亦如双钩下真迹一等,不妨并存。因并所售,以二千金留之。俟续入《石渠宝笈》。因为辨说识诸旧卷,而记其顚末于此。俾知予市骏雅怀,不同于侈收藏之富者。适成为叶公之好耳。乾隆御识。臣梁诗正奉勅敬书。 曹公借薛蟠之口说:“上面還有許多的字”,打趣的就是梁诗正的这段文字。曹公实在是个玩弄文字的高手,讽刺的真是入木三分,妙不可言也! 看来,奉旨给皇上搽屁股,虽能得到一时的恩宠,却也留下个千古的骂名。这个可耻的御用文人梁诗正,与红朝的红顶段脊的那个马屁文人郭沫若,何其相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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