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贾府里的大姐大-贾元春(三) 雨斤 贾元春判词的第四句是“虎兕相逢大梦归”。对于这句判词,红学界的争议更大。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生僻字:兕。 兕(音Si,音同“四”)者,上古瑞兽,状如水牛,苍黑(全身呈现青黑色),板角(就是独角兽那样的犄角)。逢天下将盛,而现世出。《山海经·海内南经》有这样的两段记载,“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兕,西北有犀牛,其状如牛而黑。”由此可见,虽然兕和犀牛有些相似,但二者并非完全相同。如同形容名山大川必言仙鹤白鹭一般,古籍里要形容某个地方险恶,也多言“其上多犀兕虎熊之类”。 红楼梦早期的版本均为“虎兕相逢大梦归”,后来的通行本写的都是“虎兔相逢大梦归”。究竟是“虎兔相逢大梦归” 还是“虎兕相逢大梦归”,这是红楼梦研究当中一个很热门的话题。有的研究者认为,原来是“虎兔”,因为“兔”字跟“兕”很相似,当年的抄书人抄错了;有的研究者也认为是抄错,但却是把“兕”字错抄成了“兔”字,因为“兕”字比“兔”字生僻,如果原来是“兔”,很难想像有人会把一个常见的字,抄成一个许多人都不会写,也不知道该怎么念的生僻字;也有的研究者认为,是高鹗续书的时候选定了“兔”字,他那是别有用心,故意把曹雪芹原作里传递的权力斗争的信息,化解为一种宿命,一种迷信。 我个人的观点更倾向于认同:曹雪芹的原笔原意应该是“虎兕相逢大梦归”。 虎是一种猛兽,兕也是一种猛兽,它跟虎之间可以说有得一搏,很难说一定是虎胜,也很难说一定是兕胜。在虎兕相逢,两兽的恶斗当中,贾元春如何了呢?“大梦归”。这个你应该能理解,就是意味着她死掉了,人生如梦,魂归离恨天,就是死掉了。曹公原意是以虎兕相逢,两兽的恶斗,来暗寓朝野两派政治势力的争斗。而元春则是这场政治争斗中的牺牲品! 有人坚持认为是“虎兔相逢大梦归”。高鹗续后四十回《红楼梦》,写了元妃之死。高鹗续书写的这个贾元春之死,确实是太荒唐了。现在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写的。高鹗说贾元春没有发生任何不测,她是“自选了凤藻宫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肥胖症。说她“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说她吃荤东西吃多了,喉咙这儿老堵着痰,“偶沾寒气”以后,就“勾起旧疾”,勾起她的旧病后,“竟至痰气壅塞,四肢厥冷”,因此就薨逝了。她是因为发福,因为多痰,因为受了风寒,可能得了点儿感冒,她就死了,很太平地死在凤藻宫里面了。那么,前面第五回的判词也好,关于她的《恨无常》曲也好,关于她那首灯谜诗也好,等于都白写了,一点没有暗示作用,成胡言乱语了。高鹗告诉我们,贾元春这个人,她很太平、很正常地在宫中薨逝了。那他怎么解释“虎兔相逢大梦归”呢?他写道,“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存年四十三岁。”也就是说,因为那一年是卯年,那个月是寅月,卯就是兔,寅就是虎,所以这不就是“兔虎相逢”了吗。 首先,这是兔虎相逢,不是虎兔相逢,应该先把年搁前头,把月搁后头。再说,中国人关于属相关于十二生肖的规定,都是冲着年说的,几乎没有人把一月到十二月,按十二生肖来划分的。更何况他这里语无伦次。他自己说“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他说那是一个甲寅年,甲寅年那是虎年啊——过去也确实有一种说法,就是立春以后,可以算是另外一年了,甲寅过后是乙卯,你就说元春是死在虎年和兔年相交接的日子不就行了吗?他又偏不按年与年说,非按年与月说,也许他的意思是到了卯年了,但月还属于寅年的月,所以卯中有寅,算是兔虎相逢。说来说去,他就是要回避“虎兕相逢”这个概念,他一定要写成“虎兔相逢”,这个起码可以说它是败笔吧。而且他说贾元春去世的时候四十三岁。在那个时代,四十三岁是一个很大的年纪。等于说贾元春死的时候已是一个小老太太,这个也很古怪,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才选凤藻宫”没多久,贾元春就四十三岁了。高鹗他续《红楼梦》八十回以后,也没有很大的时间跳跃,没有说现在过了三年、过了五年。他写到贾元春死的时候,离元妃省亲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这样往回推算的话,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女,还能得到皇帝那么大的宠爱吗?也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来。 按照刘心武探佚的分析,贾元春在省亲的时候不过二十四五岁。何况古本上写的就是“虎兕相逢大梦归”,就是意味着两个猛兽进行恶斗。在这个过程当中,贾元春不幸地一命呜呼,最后只得到一个人生如梦的感叹。这样,我们现在就把贾元春的判词完全读通了,它不再是不解之谜,更不是什么死结了。当然了,第五回不仅是通过一个判词来暗示贾元春的最后结局,还通过了《红楼梦》十二支曲当中的一支曲子《恨无常》,来概括贾元春的命运。因此对贾元春的死亡原因如果要做探究的话,就必须对《恨无常》曲子以及书中其他的一些描写来进行分析研究。 洒家接下来准备侃侃恨无常这支曲子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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