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造衅开端实在宁”? 雨斤 红楼梦里,贾珍是一个次要人物。书中直接描写贾珍和宁国府生活的大约只有十二三回,约占曹公全书笔墨的十分之一。但贾家的衰败,先在宁国府表现出许多征兆,而后才波及到了荣国府。大家都看得出来,贾府最后出事,最大的原因是得罪了朝廷,皇帝亲自下旨查抄了贾家。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贾府被抄呢? 这在老曹前八十回的书里,没有明确写。但作者多次暗示,“造衅开端实在宁”、“家事消亡首罪宁”。后世人们,通过对书中行文里的蛛丝马迹,以及脂砚斋和畸笏叟的批语里还是能找到一些线索:贾珍正是贾府败家的罪魁祸首! 首先,贾珍收留了废太子的骨肉秦可卿。此事最后由于贾元春的告密而败露。 围绕着秦可卿之死,从第七回“焦大骂主”,贾珍与秦可卿的“爬灰”被焦大当众揭破,就开始铺述贾珍的淫乱给宁国府带来的祸害。上梁不正下梁歪,宁府“淫乱”不止贾珍一人。第九回“茗烟闹学”描写“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又扯出一个贾蔷,“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 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共起居,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 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金荣口无遮拦,将宁国府贾珍、贾蔷与秦可卿的淫乱之事公开嚷嚷出去,直指秦氏。秦可卿接连听到这些骂语,才得了“心病”。尤氏隐瞒地说:“这个病得的也奇”,“这病就是打这‘用心太过’上得的”。秦可卿是在乱伦事情败露后,死于宁国府的“诟谇谣诼”闲言碎语之下。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 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里,冷子兴介绍说: “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两个儿子;宁公死后,长子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名贾敷,八九岁上死了,只剩了一个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别事一概不管。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住在家里,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们胡羼。这位珍爷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名叫贾蓉。如今敬老爹不管事了,这珍爷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 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 其二,贾珍聚众“习射”,图谋不轨,这也是大逆不赦的死罪。 第七十五回描写:贾敬去世,“贾珍近因居丧,每不得游顽旷荡,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因说:‘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无裨益,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个罚约,赌个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贾珍不肯出名, 便命贾蓉作局家。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日来射, 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于是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调。不到半月工夫,贾赦贾政听见这般,不知就里,反说这才是正理, 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两处遂也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第三条,贾珍在贾敬停灵丧期,聚众淫乱,不守孝道,也有违朝纲。 第六十四回借贾琏的眼睛,透视出在贾敬丧事期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 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 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用王熙凤的话可作形象的注解:“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 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这些个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虽然王熙凤说这些话是故意给尤二姐听的,但也从侧面披露了贾珍与尤二姐风声不雅。贾琏因知道贾珍的丑行,才敢乘隙而入,加入“聚 ”之列。“因而乘机百般撩拨, 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众多,无从下手。 贾琏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会而已。……遂托相伴贾珍为名,亦在寺中住宿,又时常借着替贾珍料理家务,不时至宁府中来勾搭二姐。”打这才促成了贾珍一手包办、张罗贾琏偷娶尤二姐。 最后一条,贾珍和王熙凤等人,私放高利贷“印子钱”,并且为侵吞他人财产,致死人命。 而此一条的直接原因就是贾珍好赌,输光了家产。早在秦可卿出丧的时候,已是内囊尽上,入不敷出。只是贾珍为了曾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儿媳,不惜尽其所有罢了。日后很快就陷入经济上的紧巴的状态之中。 第五十三回黑山村庄头乌进孝来交租,竟只有往年的一半。贾珍非常不满意,说照这样下去,宁国府的年没法过了。八九个庄子,两处报了旱涝,其它各处一个送得比一个少,宁国府的收入已到了维持的地步。 第六十四回为其父贾敬办丧事,连棚杠孝布的钱都没付清, “一日,有小管家俞禄来回贾珍道:‘前者所用棚杠孝布并请杠人青衣,共使银一千一百十两,除给银五百两外,仍欠六百零十两。昨日两处买卖人俱来催讨,小的特来讨爷的示下。’贾珍道:‘你且向库上领去就是了,这又何必来问我。’俞禄道:‘昨日已曾上库上去领,所剩还要预备百日道场及庙中用度,此时竟不能发给。所以小的今日特来回爷,或者爷内库里暂且发给,或者挪借何项 , 吩咐了小的好办。’贾珍笑道:‘你还当是先呢,有银子放着不使。你无论那里借了给他罢。’俞禄笑回道:‘若说一二百,小的还可以挪借,这五六百,小的一时那里办得来。’贾珍想了一回,向贾蓉道:‘你问你娘去,昨日出殡以后,有江南甄家送来打祭银五百两, 未曾交到库上去,你先要了来,给他去罢。’贾蓉答应了,连忙过这边来回了尤氏,复转来回他父亲道:‘昨日那项银子已使了二百两,下剩的三百两令人送至家中交与老娘收了。’贾珍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了他去,向你老娘要了出来交给他。……下剩的俞禄先借了添上罢。’贾蓉与俞禄答应了……”六百零十两银子,库里都无法支出,贾珍手头又没有,只好先将江南甄家刚送的吊祭银五百两去支付,结果也已使了二百两,还不够,只好让下人先垫上,堂堂的宁国府当年挥金如土,掷银若灰,而如今贾珍的日子已过得东挪西凑,以后还不知如何应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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