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秦·亡楚·亡国·亡羊——896425祭八
中国古代人常用的字眼中,有“亡”——几乎比比皆是,那不是中国人情有独钟,而是它的早期涵盖过于广泛。
从我们的标题可以看出,“亡”的基本含义就是“丢失”。不信我们可以举出更多实例,比如:“人有亡斧者”,“唇亡齿寒”。其他“存亡”,“死亡”,“兴亡”,“消亡”,都是Nothing left的意思,加到什么主题上都可以。
中国人对于亡国,情有独衷,动不动就祭起“亡国”的利器,上刺君,下扰民,好像“国”是贾宝玉的护身符,万万不可丢弃。
请问,秦能不亡吗?于是有《过秦论》,好像如果不是放在马后炮的位置,秦原来可以立于不亡之地似的。
楚能不亡吗?于是有屈大夫怒沉汨罗江,好像如果楚怀王听取了他的良策,楚原来可以避免灭亡的下场似的。至于屈原自亡,因为他不但不是“独立的公共知识分子”,而且是体制内人士:他原来本是楚王的族人。那个国,如果发行股票,人家可是原始股持有人。家族股票打了水漂,他有其他挽狂澜于不颓之术?
像屈大夫那样殉国的人,历历或屡屡皆是,因为“亡国”是历史的真正内容与延续,(还没有见过“不亡之国”,起码在中国)。直到最后时分,我们不还是有国学大师王国维自沉?糊涂,人家满清一族,爱新觉罗一家,大小合计也不下几十万,合起来全身都不沾一点水星,你个汉人,殉的是哪门“忠烈”?难道唯独你“国学昏头大师”是习近平所唏嘘不已的“男儿”?要是习家军的男儿都如此随水遁而去,到头来,不还是个Nothing left?
“亡国奴”是个实实在在可恐怖可恐惧可震惊可悲切的字眼,if and only if 亡国之前你原来是主子。一下子乾坤反转,降到了奴的水平,匪夷所受。最好的例子,非越王勾践莫属。从王到奴,天壤之别的落差,你以为他必定无法忍受,也要去投什么江?人家才不会呢。
从“亡国奴”到“复国王”,再一度转换乾坤,何等身手——奴与亡,国与王,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样。
用“亡国”吓唬王侯将相?二十五年来,有一个“金盆洗手,功成而退”辞腐揖败的高层官员吗?
用“亡国”的口号,过去唯一可以激情热忱的是中国老百姓,说起来实在是百分之百的冤枉。回想二十五年前,人家太子一党,共产党一族,合计起来也该上亿,谁去长安街阻挡过军车,谁把老百姓的生命当作过一回事?唯独你个平头老百姓,布衣族——即使亡国,你会有从王到奴的巨大落差吗?我承认你倒是男儿,我为你泣,为您悼,可到头来,亡的是你呀?
如此热血殉国,还落得个“暴徒”身份,死无葬身之地,亲怀绝后之忧。
我窘,现代中国人一无言论自由,二无思想自由,三无居住自由,四无生育自由,大不了是地地道道的天字第一号奴隶,那个国的亡与存,反倒可能是大家命运改变的唯一转机——它存,你继续为奴,保持现状;它亡,你能过得比现在更糟糕吗?
什么叫“命运改变”的转机?把“改变”二字文言化,就是个“革”。
没有人鼓吹,是因为没有人不安于现状——中国人的殉国热情,是不是完完全全被二十五年前的坦克履带碾碎?
最后,说到“亡羊”。中国人,丢一只羊,还知道补牢,可是大白天丢了一只鹿,大家却都睁一只眼,蔽一只眼,都假装看不见?
不是了——所有曾经看见的人,都在8964壮烈,或者忠烈,殉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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