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失败以后,又一个捡起这句谶语的是曹丕。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篡汉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有个叫许芝的太史丞就引用谶语,说:“当涂高者,魏也;象魏者,两观阙是也。当道而高大者魏,魏当代汉。”原来古代的宫殿前面通常都建有两个高大的台,台上又有楼观,在两台之间留个空阙的地方,这种建筑就叫阙、双阙或魏阙,后来成为朝廷的代名词(即所谓“身在江湖,心存魏阙”)。“当涂而高”正是这个东西,于是就证明以魏代汉,正是“天意”了。 于是曹丕仿效王莽逼迫汉献帝禅位,堂而皇之做了魏文帝。 意得志满之际,曹丕却想不到“黄雀在后”:过了几十年,就有人玩起了“步步高”。这就是那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他曾被曹魏封为高都侯,当时的一些马屁精就解释说了:高都者,正应代汉之当涂高也。加上司马昭后来又成了“晋公”、“晋王”,“高都”再“晋”一步,那不表明比魏阙更高吗? 有个小问题,司马氏代的是“魏”,不是“汉”,不过这也好解决,一来,魏国祚不长,可以忽略不计;二来,总算还有个蜀汉撑着汉朝的局面,魏也不能说完全代了汉。最后一统三国的还是司马氏的“晋”。 到了这个时候,“当涂高”的历史作用应该结束了吧?可是就是这么怪,还有人觉得自己应该有份,这恐怕只能解释为这句含糊其词的谶语的杀伤力还没释放干净,或者人的贪欲和愚蠢还没表现充分。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幽州都督王浚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企图谋反篡位。为什么呢?他以为自己正是“当涂高”——他老爹王沈(这位王沈有两件主要事迹:其一,他是《三国志》中的魏书的编著者,其二,他就是那个背叛曹髦跑去向司马昭告密的侍中。)的字“处道”中有这个意思。他好像忘了,自己做的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官,以及在这个朝代,“当涂高”还管不管用。 石勒闻讯,觉得机会送上门来。他打王浚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王浚势力强大,一时难以得手。他决定好好利用王浚的发昏,于是派门客王子春带了大量珍珠宝物,敬献王浚。并写信向王浚表示:现在社稷衰败,中原无主,只有你威震天下,有资格称帝。还把王浚比做“天地父母“。说得王浚心里喜滋滋的,信以为真。正在这时,王浚部将游统谋叛王浚,想找石勒做靠山,石勒却杀了游统,将游统首级送给王浚。这一着,使王浚对石勒绝对放心了。 公元314年,石勒探听到幽州遭受水灾,老百姓没有粮食,王浚不顾百姓生死,苛捐杂税,有增无减,闹得民怨沸腾,军心浮动。石勒见时机成熟,亲自率领部队奇袭幽州。 这年4月,石勒的部队到了幽州城,王浚部下得到消息,连忙发出警告。可王浚还在做梦,以为“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硬是不让抵抗,甚至下令:“敢言击者斩。“等到石勒军开进城来,他才觉得势头不对,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打转了。被石勒捉拿时,王浚痛心疾首:我对你不错,你怎么能这样?石勒也跟他逗闷子:晋朝对你不错,你怎么能这样? 王浚身首异处,美梦成了泡影——连带着,西晋王朝在北方的最后据点也消失了。 “代汉者,当涂高也。”流传了三百多年,无数的人为了它人头落地,公孙述、袁术、王浚之流,只是其中最不值得同情的(真正倒霉的,还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其实,谶语不过是些游移不定的东西,随你怎么解释都可以,问题是在于谁有解释的权力。 尽管早有“以史为鉴”的老话,谶语这类东西,还是在中国历史长存不衰。“推背图”、“烧饼歌”等等,都“火”过不止一阵。皇帝不好当,但很多人都想当,只要这个“局”还在,这类神神道道的把戏,就没有完的时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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