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疼痛中,认命,至少是一剂麻剂——麻而不醉,人才能有气力继续活下去。冬川这么拄着杖继续上了八个月的班。深秋的一天里,东川进厂的时候跌了一跤,摔断了骨头,被人抬进了医院。冬天还没到,可黄家已经是雪上加霜。冬川那一躺,就再也没能从床上爬得起来。
黄格明很少提八字这档子事的,突然间他叹息了起来:“杏儿,都怪爸爸粗心,当初应该给你看个八字的。看来你和冬川,这八字不配……”
“爸爸,事情过去了,就别去想它了,好好应付就是。”父亲本来就浑身是病:心、肝、胃、肾……杏真不忍心让他操心。
是啊,孩子都有了,过后的事情说了没用,还徒增伤心烦恼。可是黄格明就是忍不住要说。“爸爸后悔当初没有忍一忍,让你把中学念完。你这么聪明,要不是文化程度的关系,也不至于沿街……”
“爸,别说了,这是我的命,横竖都是这样的。”杏真打断了爸爸的话,那些话,字字像针似的扎得她心疼。在那疼痛中,认命,至少是一剂麻剂——麻而不醉,人才能有气力继续活下去。
下雨了。大概是因为近冬的关系,秋末的雨有特别深的凉意。杏真赶到门外,把晾在外头的衣服收了起来。女儿小雪已经爬得很溜,还能站起来了。杏真在屋里清静的一角里架起了一个围栏,她不在家,或者是忙做事情的时候,她就要把小雪放进围栏里。她现在一是要保证弟弟的前途,二是要让女儿快乐健康地长大成人。他们是这个家的希望。
镇上有个工艺外销部,早两年邻居卖小吃的老王和杏真提过,杏真辗转通过朋友的介绍,领来了活儿干,编竹篮、镶花边、钩花刺绣等等。杏真心灵手巧,一学就会。第一批活儿交了以后,外销部的人就要她了。不过这份工不固定,时有时无,总得留意盯着。家里,杏真在后院也自给自足种菜养鸡。每次到后院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种安慰感。尽管家里没有金库,但是至少还有这个小园子。后院热闹了,黄格明那矮墙边的嗜好也悄悄地没了。
杏真把屋里屋外、上下老小都伺候得差不多了,便套上袖套,背上她的塑料袋出去拣破烂。只有二十岁的她,看上去就像个三十多的妇人!
刚结婚不久那会儿,她外出干活儿时,能感觉到人们对她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带着点赞许和羡慕。有一次她还听到人们在说:瞧人家,苦去终有甘来的时候!冬川病倒后,人们的眼神即刻就不一样了。人们看着她,仿佛看着个怪物,甚至像看着个扫帚星。“苦去甘不来”,这个念头在她心头滚过一两次后,就和她的心肌粘合在一起,不再滚动了。
从外头回到家里,她身心俱疲,只剩下一点和女儿笑的精力。 弟弟和诚很懂事,几次都抢着帮姐姐去卖破烂。杏真不肯让弟弟多分心,说她已经没学上了,可和诚还有大的前途,读书要紧。冬川卧床后,和诚和爸爸开始配合着做饭做菜。但是前屋后院,炉前桌边,点点滴滴的事还是要她收拾清理和张罗,除了一家人的衣服床被要她洗外,还要给冬川熬药、做按摩、洗身子。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似乎是脸无表情。她的一举一动,一神一色,林冬川都看在眼里,苦在心里。
上集:《吉女花》 04 阴天霹雳
下集:《吉女花》06 玉镯离家
纯美女性,成熟女性和风霜女子
适者生存:嚼蜡也能甘之如饴
太好听的歌:Bless the Lord O My 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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