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二十九岁以前结婚  (长篇小说)

30

“不知道, 从来没注意过.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彭惠心里疑惑,  离退休还远着呢.
“因为,” 文杰停了一下,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我大概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
“你什么意思文杰? 你一辈子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彭惠记得自己在教会里这样祈祷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说明了吧. 我们这婚姻…恐怕也难维持太久.”
林文杰的话, 不说是晴天霹雳, 也象是阴沉的天边滚来的闷雷.
“为什么这么想?” 彭惠问.
“为什么不这么想?” 文杰反问, “再说, 难道不是你愿意的吗?” 文杰提高了嗓音反问, “不必自欺欺人. 毕竟我不是傻瓜. 好好想想吧. 我能做到这份上, 不容易了. 我对这个家, 对你, 从来没有过异心.” 文杰说到这里, 声音有些发哑.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怎么会往这方面想呢?” 彭惠心提了起来, 颤抖着等着文杰将要说出的每句话
“你和唐豫, 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林文杰看彭惠躲躲闪闪, 干脆单刀直入.
”
听文杰终于提到唐豫, 彭惠顿时脑里一派紊乱, 无言以对.

无语, 那就是承认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 还是我不照顾你, 不照顾这个家?”
“我没有和他怎么样.” 彭惠说, “我们只是通通电邮, 交流些心得, 我们没有怎么样.” 文杰的责问使彭惠感到负罪感. 她辨白着, 他们也真的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
“没有怎么样, 你当我是白痴? 那些电子邮件, 那些话, 是一般关系的人应该说的?”
“你看我的私人信件?! 你, 你不该这样的.” 彭惠心里喊了声 “天哪!” 她话刚出口, 几乎就知道文杰会有什么回应.
“不应该? 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约会我给你看了什么?”
日记, 他的日记. 彭惠知道. “那是你自愿的. 我并没有要求你那样做. 无论如何, 我也不会去窥视你的东西.”
“你住口吧!” 文杰怒斥了一声. “我们之间的信任被你打破了, 你还能要求我什么?”

当晚, 文杰整理了家庭厅里的沙发. 那张沙发其实是张沙发床, 拉出来就能当床使的.  彭惠默默地看着他把被子床单铺到了那沙发床上.

她度过了第一个独枕的夜. 这是她所经历过的最严峻的一夜.

她躺着, 感到两脚有些漂浮, 地没有往常那么结实. 地, 有些空虚. 然而奇怪的是, 在她还没有怎么想要如何与文杰弥合伤口之前, 她的思路就先转到了唐豫身上.

她翻转过身去, 趴在枕头上, 想着一段时间以来和唐豫的交往. 她知道唐豫谨守着他信仰里的底线. 她无奈, 却又喜欢他的那份坚守. 他是个有风骨的男人. 她感到欣慰的是, 就是在唐豫倍感压力的时候, 也显示了对她的关怀. 她沉浸在对他那份关怀的回味里. 到了这时, 她才清醒地告诉自己,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想着他, 想见到他, 想和他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她才是她自己.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情和感觉. 这是初恋吗?
她惊讶自己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细细回想, 二十八年人生里, 她的心确确实实从来没有这样颤动过，或者应该更明白地说被爱充满和激动过. 对唐豫的感情, 才是爱,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 她会给唐豫做面条, 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把那碗面条从头到尾吃完; 对文杰, 她没有这种温柔甜蜜的耐心…她会把唐豫和万里蓝天, 和蜿蜒的河流, 和冰川沙漠, 鸟语花香联系起来, 唐豫甚至让她想到前世和今生 是, 这才是爱. 这是十四岁的她, 二十四岁的她都不懂也没有经历过的爱.

念大学时雨杭说过的话, 这时对她才有了意义. 雨杭当时告诉彭惠, 她年少时的经历都不算什么.

而文杰, 就只是文杰, 身边的文杰, 现在的文杰.…干巴巴的, 没有别的….她又翻了一下身, 不安烦躁的心绪重新回落到文杰身上. 她对文杰有种亲人的感觉. 她依恋他, 舍不得他, 也最不忍心伤害他….可她确实提不起来对他的激情, 一点都没有…
那激情到底是什么? 就是…对男人的一种又神奇又欣喜又渴望又挚爱…那样一种火一般的可是又很深的知觉和情感.
那种美妙的东西, 不存在在她和文杰之间.

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思路回到了两人关系的表面. 爱和尊重应该有种内在的关联. 文杰不尊重自己的时候让她看到他的不爱,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是至少现在是这个样.

突然起风了, 窗户沙沙作响. 彭惠怕文杰盖的东西太单薄, 就爬了起来, 从壁橱里取出一张毛毯来, 蹑手蹑脚地走到厅里文杰的沙发床旁边, 轻轻地帮他盖上了毛毯.
文杰躺着, 没有动静.  听窗外呼呼的风声, 彭惠打了个冷战.   不敢久留,  她回到了自己床上.

这样下去, 真的要朝离开文杰的路上走吗? 文杰再婚没有问题,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可天然怎么办?
先不想孩子吧….文杰说不能照顾自己一辈子, 唐豫会吗? 她又开始了混乱的思绪. 假如不是因了他的信仰, 她完全地相信他会. 他是一个真挚的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不仅会很好地照顾自己, 他也会很好地对待天然.
究竟要怎样才能绕过他的信仰这个关卡呢?

第二天彭惠到了学校, 神情异常.  唐豫想说什么, 欲言又止.

他给彭惠来了电邮: “看你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彭惠关了视窗, 心里斗争着, 要不要告诉唐豫文杰的事.

毕竟是女人, 毕竟心里真的有着那个情, 那点望, 彭惠写了回复, 告诉唐豫文杰和她的谈话.
这个电邮, 唐豫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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