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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虹越又一次回到了故乡, 里外都变了样的北京古城; 又一次走进那一条弯弯的灰色的胡同. 站在台阶上, 她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而是久久地望着那没有尽头的胡同. 边上, 多了一派翠绿的小树. 不知是水土不合还是怎么样的, 虹越回到家里没两天就闹肠胃炎, 发烧, 卧床不起. 医生说会传染的, 于是虹越妈妈就在家里煮起了醋, 据说是能杀死空气里的细菌. 醋酸味散发的屋里哪都是, 爸爸闻着直咳嗽. “真是的, 回来干什么呀回来…” 邻居也有议论的, 说是去美国的人没见谁打回头的, 虹越不知在美国有多狼狈, 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弟弟也问: “我说姐, 你是怎么的了? 不弄个衣锦返乡的, 也等混出点儿名目再回来, 听听人说得多寒觇.” 虹越的爸爸脾气的确是比她离开的时候坏许多. 常常抱怨这抱怨那. 这天他买了一盒包子回来, 说是给女儿尝尝. 回家后自己先尝了一口, 就往外吐: “馊的, 什么东西!” “要吃包子跟我说一声,” 虹越妈妈说: “偏要到外头去买, 也不嫌贵.” “那味道你做得出来吗你? 我拿去换去!” :”算了吧爸, 都咬了还去退.” 虹京在一边说. 爸爸真拿着那盒包子折回去了. “爸爸脾气怎么变的好急?” 虹越问妈妈. “我看哪, 八成是房子的事儿.” 妈妈说. “房子?” “咱们这块儿都是老胡同老房子了, 市区计划里要拆迁, 这里要盖什么商业大厦. 你爸他就急了.” “拆迁, 那政府总会负责给咱们房子住的.” 虹越说. “说的是, 可是你爸不乐意住那新盖的楼房, 他住惯了这院儿.” “要我说呀,” 虹京说, “他不是老脑筋就是更年期综合症.” “你省几句阿,” 妈妈说, “还说呢, 他有一半儿也是给你气的, 当着你姐的面儿我还不好说你呢.” 其实不说爸爸, 虹越也挺眷恋这胡同这院子的. 那狭窄修长的胡同, 那抬头一望天地一色的情形, 紧紧地连着她的童年, 那许多挥也挥不掉的记忆….巷子口吹进来的风, 夹杂着各种滋味, 有香甜, 有苦涩. ……. 院子北边那间小屋, 还是叔叔楚山在住. 不过他很少回来. 一来也是因为几年来他一直开着卡车在京城四郊跑, 风餐露宿, 没个准儿. 二来家里人也是对他冷眼相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过节, 它就是亲热不起来. 倒是虹越的姑姑方萍, 是个心细心软的人, 很象虹越的奶奶. 在这个大家里还算有威信. 她住在离楚山的卡车公司不远的地方, 常常会去探望探望他, 回弟弟这边时就和这头的人提提楚山的近况. 这天她来了, 见虹越一人躺床上, 就问她好点没, 要不要吃点什么. 虹越说不想吃. “在美国住久了, 回咱这里怕是都吃不惯了.” 大姑说. “怎么会呢, 这里的东西比美国的好吃多了, 刚刚还吃了爸爸买的包子.” 虹越说 “你爸还懂疼女儿阿.” 大姑说. 大姑看了看对面的小屋, “对了, 你叔这两天有没有来?” 虹越摇摇头. “奇怪, 我跟他说了你回来了, 他说要过来的.” “他大概也忙.” 虹越说. 大姑叹了口气: “你叔也是脾气越来越孤僻. 都四十岁的人了, 还是光棍儿一个. 给他介绍过几个, 没少操心, 可他自己倒好, 谁都不见. 这一阵, 又是献血, 又是献骨髓, 还说什么, 要捐肝….” “什么? 捐肝?! 怎么回事儿啊?” 虹越打断了大姑的话, 她听着都肉跳. “吓人哪, 回头你得劝劝他, 他听你的.” 芳萍想起那一次楚山捐了骨髓后去开车, 险些翻车到山谷里. 后来回到公司, 别的司机看他脸色苍白, 额头冒汗, 就问怎么了. 楚山就实话说了, 末了还说一句: “咱技术好, 闭着眼睛都能开回来. 甭担心.” 后来好心的同事就和芳萍说了. 虹越静静的不说话, 大姑就说: “不好意思, 跟你说这些. 说实在的我对你爸有些意见. 他这个当哥的, 对弟弟真不够关心. 虽说不是亲的, 那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了. 奶奶生前可疼你叔了. 就看在老人家的份儿上也得帮称着点儿, 这一家人要互相关照着它才能亲热抱团, 他却说什么等搬家的时候让楚山自个儿找住的去….” “我爸他这么说?” “可不是吗! 我这当亲姐姐的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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