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深深吸口气, “有些奇怪, 还是咳嗽, 可是咳嗽的时候没有那么痛了. 还有, 身体有一种很朦胧的感觉, 三天前没有的感觉, 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就好象身体轻了许多.”

正说着, 辛大夫来电话了, 询问方觉的情况, 问的很详细. 方觉也答的很详细.
“好消息, 好兆头, 年轻人.” 辛大夫说.
“为什么呢?” 方觉问.
“你的反应和我以前治好的那位病人很相象,  你说的情况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明天你来一趟, 我给你开新的药吃.”
“明天?”
“是, 就是明天. 你今晚考虑一下, 也和家人商量一下, 决定了, 就不要犹豫, 我们坚持这样治疗下去. 我个人非常有信心, 现在关键是看你的信心和态度.”

“楚楚, 你说呢?”  方觉为难, 斗争激烈,  想起姐姐和心欣的催促,  心里拿不定主意.
红楚没有马上回答, 回答这问题对谁来说都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 她问自己凭什么帮方觉拿这些生命攸关的主意. 在炉子边, 在洗衣房, 在超级市场内…她常常这样问自己.
也许, 自己凭的是切身的感觉, 仔细入微的观察,  还有...一份并不求一定有回报的爱.

她帮方觉把衣服叠好, 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挂了起来. 把熬好的羹汤端了上来, 然后说: “方觉, 我也觉得你的气色比三天前好, 从里到外的好. 我觉得我们明天应该去拿新药来吃.”

其实红楚说的正合方觉自己的意.  几天过去了, 方觉已经从恐惧的黑峡谷里走了出来.  孔子没有说几岁知生死, 他陈方觉反正是三十不到就知了.  他不止一次想象着自己已经结束,  再没有知觉, 不就那样吗? 生之前, 自己有知觉吗? 知觉大概就是造物恩赐给生命的某种不好也不坏的属性而已.  假如自己的生命还能有点意义, 那就是让医学拿来做点试验, 今后能去保护更多的生命. 他不知道这叫不叫自私,  到了这个份上, 他认为那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他想姐姐和心欣会理解的.

天气不巧, 第二天大雨滂沱.  他们的车在公路上艰难的行驶. 别说蓝澄澄的海看不见了, 车窗外茫茫一片, 连近处的路都看不清楚. 车轮时而陷进水潭, 溅的水花飞扬.
方觉突然对水的力量有了新的体验. 回想起小时候老家盛传要地震, 就在那时, 大雨下了好几个星期, 人们就说, 水渗到地底, 就不会再地震了.

车轮打了一下滑, 车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小心楚楚, 开那么快干吗?” 方觉还真有些担心.
红楚听他这一说, 心里好开心. 一个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的人是不会在乎开车快慢的.  兴奋之下, 她开得更快了.
她走错了路.
把车倒回去, 重新找路,  还是找不到正确的路.
“方觉你帮我看看, 上次是从这条路出去吗?”
方觉感到惭愧, 上次他压根没有在意.

说来也奇, 那滂沱大雨说停就停了. 太阳从变薄了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她的光芒显得格外的灿烂.
没有了雨的阻挡, 认路容易多了. 红楚很快就找到了正路.
“方觉,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红楚说.
“什么事?”
“你不是学电脑吗? 将来发明一种仪器, 放车上能指导驾驶员辨认方向路途, 无论风吹雨打, 都能把驾驶员带到他要去的地方, 好吗? 我真的好需要这种仪器. 我知道小夏小满还有Judy 她们都很需要.”
哇, 市场这么大, 谁会没积极性呢, 方觉满口答应. “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 他补充了一句.
红楚给他递过去信任的目光: “只要你愿意帮助我, 你就会有办法活那么久的.”

辛大夫仔细给方觉望闻问切,  微笑说夸奖一声: "好样的!" 
方觉说能给大夫作个试验也很有意义.
"不对," 辛大夫说: "首先是为了你自己活下去, 今天的希望, 大过三天前很多."
从辛大夫那里拿回了七天的药. 红楚让方觉闻闻药是不是很香.
是, 是很香, 方觉闻到了.

回家的路上, 又看到了那蓝澄澄的海, 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波光. 方觉联想起红楚给他做的休息导引里有水和火的过程. 水和火, 虽然好象很不相容, 可它们其实都是自然的元素, 它们之间也有联系, 也有转化, 同处在自然之中, 就是它们之间最大的和谐了.
人体里应该也存在着这样的和谐. 当初上帝造人的时候, 应该是很完美和谐的人体吧.
有了这和谐, 人还会得病吗? 

他看看红楚, 车在过峡谷, 她正专心的在驾驶. 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消瘦, 大概这一阵她累坏了吧.
“楚楚, 回去你歇着, 药我自己来熬.”
“没事, 我熟悉了, 还是我来.”

不知女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这么柔和, 又这么坚韧. 她们的生命力, 深不可测. 以前方觉常想, 自己应该已经很懂女人了: 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 有了心欣和宣蓉, 有了红楚…而实际上, 女人的能量, 在这艰难的几乎走不到尽头的路上, 才一层层的显露出来.  还有她们的心, 还有她们的爱....方觉望着天上清朗的云彩......
“楚楚, 我在想, 我这回要是这病能治好, 你就是那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了. 第一次是妈妈, 第二次是…楚楚…”
红楚笑了笑: “其实, 都是互相的. 说到谁给谁生命, 女人的生命, 也是男人给的.”

你又在讲圣经了吧,  方觉说.
红楚说, 没有特意想讲, 不过生命是造物主给的,  她对生命的认识和爱,   是从造物主那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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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野文学伊刊2010年第二期

平生第一次 （刊志1-3 含评论/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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