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唐豫的住處, 彭惠四處看着. 唐豫住的是一房一廳的公寓. 廳不大, 廚房更小.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到藍迪家的情形. 很奇妙的, 這時候的感覺和當時有相似的地方. 唐豫的房間風格和藍迪有相似的地方, 都很整潔.  彭惠更喜歡唐豫的. 廳雖然小, 東西很少, 很簡樸, 但是少少的裝飾顯示了主人的愛好和內心世界. 台子上擺着個陶器, 看上去很古樸. 彭惠對着它端詳了好久.
“那是我在大峽谷一帶買來的.” 唐豫解釋道. “美國西部許多地帶其實歷史都很悠久. 從發現的陶器和農作物上可以看得出來.”

牆上掛着一幅風景畫, 是條河流的景觀. 看上去很原始很寬闊的河流.
“這是哪裡Peter?” 她問.
“這是幼發拉底河, 這裡是世界的初點.”
“是, 創世記里好象提到這條河…” 彭惠若有所思.
“有一天, 我會到那一帶去做長時間的旅行.”
“我也想去....”

唐豫微微笑了, "那, 我們可以一起去. 其實…我已經想象過好幾次了我們一起在那裡. 我甚至覺得我們一起去過, 很久很久以前. 你可能覺得我有些瘋了.” 說到這裡, 唐豫對着彭惠笑了笑.

也許這就對了. 大概相愛的人之間, 真正相互隸屬的人之間, 都會有這種奇妙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和文杰之間, 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甚至在她和藍迪之間, 也沒有.

“我對藍迪, 其實只是年少時的崇拜.” 她想,  她第一次這麼評斷自己的初戀.
“好象在想什麼?” 唐豫一問, 打斷了她的思路.
“是,” 她回答, “我想起了我少年時的一段經歷.”
“是初戀?”
“你怎麼知道?”
“猜的. 我想你的初戀一定很特別.”
“你好聰明.” 彭惠讚嘆, 她已經決定把這段深藏心底的經歷和唐豫分享.

當你把珍藏心底的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敘說時, 那另一個男人已經在你心裡占據了第一.

她敘述着, 就象講童話故事那般. 唐豫聽着, 不時會心地點着頭. 他和文杰真的很不相同. 他欣賞她的過去, 首先是因為他欣賞她的人性.

“Penny, 你的初戀和我的想象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說.
“你想象過?”
“是, 我想象過你十幾歲時率真的樣子. 其實你現在還是那樣. 我讀過一句話: 純真和善良是女性最大的魅力. 我太同意了. 那也是我最喜歡你的地方.”
“謝謝你Peter!” 彭惠說.
“你怎麼總說謝謝?” 唐豫問.
“就是…其實我說謝謝, 是最好的話.”
“說來聽聽.”
“就是…女的, 當她很高興, 很感動, 很…愛的時候, 可是又說不出, 不好意思說出別的什麼話時, 她就會說謝謝.”
“你說女的, 大概只是你自己吧?”
“我…我也不清楚…”
“假如是愛, 就說愛, 別說謝謝.” 唐豫看着她, 眼睛裡象有把火在燃. 彭惠第一次從他眼裡看到了火. 平時, 那雙眼睛總是很含蓄, 很沉靜.

“Peter, 我, 我最近才理出頭緒來, 我, 我是很愛一個人…” 彭惠說着, 仍然低着頭.
“是不是你眼前的這個人?”
彭惠抬起了頭, 眼睛遭遇到他的. 她見他期待着.

她是個怕羞的人, 她頂不住男人的那種眼光. 當她鼓足勇氣說出 “是!” 的同時, 她身體一傾, 頭一埋, 就到了唐豫的胸口.  象要埋藏自己, 也象是找到了自己.
仿佛第一次和男性相擁....她想貼深一點, 再深一點....

“我也是, Penny, 我愛你!” 唐豫伸出雙手抱住了她. 他閉了一會兒眼睛, 他想去吻她.....
一個念頭突然闖入他的心頭: 我怎麼能這麼抱着她? 她是有夫之婦!
他猛然鬆了手. 

“Peter…你?”  她詫異.
唐豫不敢看她那雙充滿期待而又十分困惑的眼睛.
“以後別叫我Peter了, 就叫我唐豫.”
“為什麼?”
“Peter 是聖經里一個使徒的名字.”
“Peter,” 彭惠看出了他的為難, “我會和文杰談分開的事. 我說過了, 和你沒有關係. 認識你以前, 我們已經有很大的問題. 我不知道聖經里究竟怎麼說的, 我只是覺得, 沒有愛的兩個人, 生活在一起是很悲哀的事. 就是上帝, 也願意人過的快活些吧.”

唐豫沒有回答, 他象站在一個充滿荊棘的地方; 神和人之間的荊棘地帶. 他打算為人而背叛神嗎?
彭惠說悲哀, 他是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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