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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有件事想问你, 芦花,” 秀月说. “什么事, 秀月姐?” 芦花问, 从来没见过秀月这么认真的表情. “妹子, 你觉得俺河阿哥人咋样?” 秀月问,眼睛盯着芦花的脸. “秀月姐有福, 长河大哥人太好了.” 芦花说.
本以为秀月听了会高兴, 没想到秀月一听, 眼泪就象珠子一般往下坠. 芦花赶紧掏出手绢来给她拭泪. “秀月姐怎么…” 秀月接过手绢, 吃力的自己擦起眼睛来. “芦花, 俺有福气, 你想过没有, 河阿哥没福气…” 她出了声的抽泣起来. “秀月姐, 快别这么说, 别这样…给大哥听见了会伤心的.” 芦花压着声音说, “你有福, 他就有福啊!” “你不知道的妹子, 你哪知道他担待了多少.” 秀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两道平时美丽的弯弯的眉毛这会紧紧的皱着.
芦花看她情绪不平, 就说去倒点水来. 秀月抓住她的手, 让她坐自己身边. “芦花,” 秀月恢复了点平静, “我再问你, 你有没有感到, 俺河阿哥很喜欢你?” 芦花听了这话有些不明白, “你说啥呀秀月姐? 都是一家人, 当然喜欢啦.” “不是那个, 是男的喜欢女的那个喜欢.” 芦花心里一震, 一下子从床沿上站了起来. “秀月姐你说的啥呀? 咋能这样想呢! 俺做错了什么, 让秀月姐说出这样的话?”
“瞧你急成这样,” 秀月连忙唤芦花坐下. “自家人, 我才这样说的. 妹子, 替我想想, 替俺河阿哥想想, 换成是你, 你象我这样病着, 你又喜欢河阿哥, 你会怎么做?” 秀月消瘦的脸庞虽然失去了往日的柔和弧线, 却是秀美依然: 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装扮着她脸上的每个器官.
芦花被问住了. 她试着想, 可是毕竟, 她不是秀月, 没处在她的境地里, 实在是难想象.
“以前我手还能行, 还能帮着做点事. 眼下, 手也不行了, 我对河阿哥还有啥用呢? 我成了他的拖累.” “话不能这么说秀月姐, 河阿哥喜欢你, 看着你都够了.” “妹子, 我怕他是看着我就担惊受怕….跟你说真的, 自打我病了以后, 这心里就没停过帮河阿哥找个好帮手的念头. 我堂姐本来不错的, 她也很有意, 可河阿哥偏偏就不中意她. 这世上的事说也说不清, 你说, 河阿哥怎么就那么巧把你从路边给救了起来. 自从有了你, 河阿哥就不一样了." "咋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的, 就是不一样了….别的不说, 就说那酒蛋, 河阿哥一辈子, 只做给我吃….还有上次进城, 我看出他有心事, 他想给你买点什么的…”
芦花不说话, 眉头微皱着, 嘴巴紧闭着. 她还来不及想长河这边. 她只是不懂秀月怎么会这么想, 再怎么病, 也不能和别的女人分自己的男人. 她受够了这个折磨, 这是她的心不能承受刺激的敏感地带.
“秀月姐,” 芦花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你和俺掏心掏肝, 俺当你是亲姐姐, 也和你说几句心里的话. 这些话, 俺也没有别人说, 就这么一直憋着. " 芦花琢磨着要怎样说这话, 秀月睁着她特有的那对晶莹的双眼等待着. "咱女人, 不管咋样, 都不能和别的女人同一个男人. 什么大的小的, 新的旧的, 都是这个理. 秀月姐, 阿牛, 阿牛才娶我没多久, 就娶了桂花. 我知道自己没给他生个孩子, 我懂他有难处, 可你知道我心里这个苦…. ”
芦花停了一会儿, 秀月还是静静听着, 没插话, 等着她接下去. “你看那天上,” 芦花说, “那天上有一颗牛郎星, 就有一颗织女星, 可它不能有两颗织女星, 对不? 就算长河大哥真的对俺有啥, 秀月姐, 俺不能当桂花, 你懂俺这心吗?”
秀月没答话, 没言语, 一阵沉默. 芦花心里有些慌, “秀月姐, 我没说啥让你伤心的吧?” 秀月擦了擦自己脸, 摇摇头, 说: “妹子, 我咋会不懂你的心呢. 这天下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同一个男人呢! 怕是, 怕是你不懂我的意…” “我懂, 秀月姐, 你是喜欢长河大哥, 你是替大哥想, 我懂的. 我有阿牛, 我明白的....” 芦花说.
秀月挪了挪身子, “哎,咱先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让我教你织毛线吗,那,在那里,你拿过来.这些东西, 也该交给你了, 我是织不动了…” “不急, 秀月姐,” 芦花说:"先吃饭吧,再不吃,我又得去热了." "好吧妹子,听你的." 秀月总算是又露出了点笑容.
芦花看秀月笑了,心里也宽慰了许多.她一边喂着她吃东西,一边说:"不是说了咱要种点东西吗?我看我大伯那里有些芋头奶,回头拿来种.你不说你妈那里有花生种吗?过几个月咱就接着种花生.还有啊,你知道吗?我这回回家时,在山上我家地里挖出了两颗蕃薯,立了秋咱就种蕃薯.第一年没多少,越种就越多.再过几年,咱们东西可就多了.” 秀月听着, 看着芦花兴奋的样子,眼神有些呆滞, 嘴又不动了. "哎,秀月姐吃呀. ” 秀月缓过了神, 咽下了一口饭,说:"芦花,瞧你几年都想好了.” “几年嫌慢呀? 那就干脆去集市买些种来…” “你不想去找阿牛过日子了?"
芦花给秀月喂了碗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一边,叹了口气,说:"秀月姐,咋会不想啊!最近我也老在琢磨,人,兴许真的是有缘份有命的吧.我就住大伯这里,阿牛要过得来,他应该会来找我的,迟早会来的.这会儿,我也不多想,只求他们平平安安..."
"是,我也这么想."秀月说着,发现自己居然把一大碗粥都吃光了.赶紧说:"妹子,我谅你自己都还没吃吧?快去吃,还有,帮我照看一下河阿哥吃了没..." "嗯,我这就去看看."芦花说着就站起身来. "等会儿回来,我教你毛线活儿.”
芦花升了火, 把锅里的粥又热了一趟. 盛了一碗,端到长河的木工房来.也许是因为秀月刚才的话,她表情举措都有些不自在. "长河大哥,吃碗粥吧." 看没地方放那粥,她只好端着,眼睛都不敢抬.
长河走到跟前,接过碗筷,看着她说:"真亏了有你帮忙!" "自家人,客气啥呀."芦花说着,转身要走. "芦花!"长河叫住了她. "啥事大哥?"芦花转过身来,见长河看着自己,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你,你还没吃吧?赶紧自己去弄点吃的,别累着了."长河说. "知道了,长河大哥."
长河看着芦花, 还想说什么, 却说不出来.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衣服在肩膀那地方裂了个小口.... 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涌过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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