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和自己的親姐姐通上了話, 好親切啊, 好久沒有聽到姐姐的聲音了. 平時好象還沒什麼感覺, 這個時刻他的思路不禁的回到了從前, 想起了小時候姐姐怎麼象媽媽似的照顧他. 他無助, 他寂寞, 可是有了姐姐的陪伴, 他的世界就仿佛有了定海針那樣的安然. 好久沒有溫習這感覺了.

“姐姐, 告訴你一件事, 你不要驚慌啊.” 方覺躊躇着說.
萬里之外的君子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姐姐, 我…我肺部長瘤子了.” 方覺咬了咬牙, 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 什麼性質的?”
“是, 是惡性的.”
話筒那邊半天沒有回音.
“姐姐你別擔心, 我還挺好的.” 方覺趕緊安慰君子.
“有沒有安排手術? 要馬上做手術啊.” 姐姐說話了, 方覺聽得出來, 君子聲音很異樣, 她象是在哭.
“醫生說不能做手術了, 不過姐姐你別急…”
“化療呢, 趕緊去做化療啊.”
“朋友帶我去看了中醫…”
“不行啊弟弟, 你要趕緊去做放射或者是化療或者其他什麼新療法, 現在不是有好多新技術嗎, 你在美國, 應該有辦法才對呀.” 君子在話筒那邊簡直是喊了起來.
“那位中醫看上去很不一般, 他治好過別的病人.”
“那能信嗎? 江湖騙子們都說他們能這能那.”
“他不是江湖騙子.”
“就算不是騙子, 看中醫也應該在咱國內看, 隨便找一個都比外國的強. 弟弟你聽着, 要麼你就趕緊去做正規的治療; 要麼你趕緊買機票回來. 生命悠關你可不要糊塗啊.”

方覺掛了電話, 對身邊的紅楚說: “我姐姐讓我要麼去化療要麼回國去.”
紅楚理解君子的想法, 誰能說她說的沒有道理呢. 紅楚沒說話, 在世人看來, 她有什麼資格說話? 她算是方覺的什麼人? 偏偏又是生命悠關的事情, 她心裡象有座山壓着那麼沉重.

她下樓去想吃點什麼, 卻沒有胃口. 打開電視, 看了兩下就心不在焉. 總覺得還有件事沒做. 掏出筆記本來, 逐條看着在辛大夫診所時所作的記錄, 對了, 大夫教授的休息引導還沒有讓方覺做.

那是一種類似催眠的練習. 病人靜靜的躺好, 引導人就從腳趾頭開始輕輕的一直往上細數着人身上的器官, 一直數到臉部, 包括嘴裡的牙齒…一直數到頭部; 暗示病人全身一點一點的, 充分的放鬆. 
放鬆了以後, 身體會有重的感覺, 很重很重, 象要沉到地下的感覺…
然後導引人告訴病人, 想象着自己的身體裡有一點一點的小火苗, 燃着藍色的火.火苗的藍色處, 是最烈的地方. 想象着那藍色的火苗在自己體內燃遍, 催枯拉朽…
接下來, 導引人告訴病人, 那藍色的火苗變成了一點一點的藍色水珠, 它們慢慢流到一起, 在體內匯成了一條清流, 在自己體內流淌着, 蕩滌着..…
最後病人會感到身體很輕, 輕的簡直就象是個空心的身體, 又空又輕的身體會從地上飄起來….

那是前後大概四十分鐘的練習. 紅楚就這樣一點一點, 照着大夫的吩咐, 輕輕的敘述着, 念着. 一邊導引一邊仔細看着方覺的變化. 她看到他先是額頭冒汗, 到了後來, 他顯得很安詳, 竟睡着了.

紅楚不敢去碰他, 怕他會驚醒過來. 她輕輕走出來, 帶上了門.

剛到樓下, 正想坐下來歇會兒, 電話就響了.

“請問陳方覺在嗎?” 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輕柔的聲音.
“他在休息, 請問是….”  對方是誰紅楚已經猜到了幾分
“我是中國打來的, 我叫心欣, 是他的…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 紅楚屏住了呼吸.
“你是他朋友吧? 他身體怎麼樣?” 聽得出來心欣的焦慮. 紅楚在尋找詞句, 怕說錯了或者說多了心欣千里之外會擔心不已.
“他在看中醫.” 紅楚說.
“為什麼不看西醫?”
“醫生說化療也只是延長生命…” 紅楚不得已說出了這句.
“那也得做呀, 能多撐一天是一天…”心欣說着, 隔着話筒就抽泣了起來.
紅楚百感齊涌心頭：＂心欣，你...你先別急，會有辦法的."
“對不起,” 心欣說, “都忘了問你的姓名了…”
“我姓紀.”
“小紀, 都是你在照顧他嗎? 真辛苦你了!”
“沒什麼, 朋..朋友麼."  聽着心欣這樣夸自己，紅楚心裡說不出是悲還是喜.
“真是, 出門在外, 就得靠朋友了. 麻煩你儘快帶他去找西醫治療. 這事不能耽誤的. 還有, 告訴他, 老家這邊有很好的食品和藥物, 我回頭就給他寄過去.”
“謝謝你心欣!” 紅楚脫口而出, 才發現自己謝的不合適.
“該我謝謝你才對呀. 我, 我能和他說兩句嗎? 我剛才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紅楚才想起來, 剛才幫方覺做休息練習時, 拔掉了房間裡的電話.
“他剛剛睡着…這樣吧, 我讓他明天給你打過去好嗎?”  
“也是, 讓他好好休息. 好吧, 我明天這個時間等着他電話.”

兩個姑娘同時放下了電話, 真是一樣心兩樣情. 單就紅楚敢擋住她不去叫醒方覺這點，心欣就知道這位小紀和方覺關係絕不一般, 可是眼下治病救人要緊, 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她是擔心方覺聽從這位小紀的而耽誤了治療. 她當場給君子去了電話, 把通話的情形和君子說了.
“我擔心哪.” 君子說, “這位紀姑娘到底要把方覺怎麼樣.” 她跟心欣說, 假如方覺不回來, 她們應該馬上爭取去一趟美國. 事不宜遲, 馬上就得開始辦手續.

夜深了, 方覺睡的很沉, 沒聽到他咳嗽. 紅楚嘴角露出了一絲慰籍的笑. 才發覺自己是飢腸轆轆….
第二天一早, 她就起來起火熬藥, 洗菜熬湯. 方覺醒了, 說怎麼這麼快就是第二天了.
“看來你睡的真夠好的.” 她說. 方覺說是, 他覺得身體挺輕盈的, 和昨天不一樣.
“心欣昨晚給你來電話了, 我沒敢弄醒你.” 紅楚說.
“你該叫我起來的, 她來一次電話不容易.” 方覺說.

雖然心裡多少有幾分委屈，紅楚沒說什麼，一切，都是為了方覺戰勝這病魔.

當天晚上, 方覺就給心欣去了電話. 心欣問起他的情況, 到底是接受什麼治療; 她說她和君子意見完全一致, 應該刻不容緩去做放療或者是化療.
“我情況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壞, 你放心吧, 真的我今天胃口還好了許多呢. 紅楚給我做粗糧吃, 還真挺香的呢.”
“你是說小紀?” 心欣問.
“是. 我來美國, 她幫的忙實在是太多了.”
心欣沉默了一下, 說道: “朋友幫忙是朋友幫忙, 看得出她是熱心腸的人, 可這麼關鍵的事, 主意要自己拿穩了.”
“是自己拿, 我自己同意這麼做的.”
“方覺, 我和君子姐商量好了, 我們想儘快去趟美國.”
“我也很想見到你們. 只是要花好多錢…”
“和你的健康比起來, 錢不算什麼. 只要身體好, 花完了還能再掙回來. 方覺, 你要多自珍重, 我, 我好愛你的!”
方覺抓着話筒, 說: “心欣, 我也是, 我也愛你.”

方覺在樓上打電話, 紅楚就在樓下做青菜沙拉. 小夏出來了, 拉着她的大箱子.
“小夏, 你去哪裡?”
“我要搬家了.”
“搬家?! 住得好好的怎麼要搬?”
“你知道, 屋裡有重病人, 我受不了的. 小滿也要搬了.”
意外之下, 紅楚悵然若失.
“紅楚, 我才發現你是很痴情的人. 自己悠着點, 別太…多保重. 我還會回來看你的…問候小陳, 祝他好運, 也祝你們有個好的結果…” 小夏心情不好受, 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藥撲出來了. 紅楚趕緊去掀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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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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