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希·司科特去世前的两年时间里,每次我看见她,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既敬佩又难过的感觉。我是亲眼看着她这么明显苍老并衰弱下去的。她的背驼得厉害,整个身体几乎要往下去。为了能够看见前方的东西,她的脖子要吃力地往前、往上伸,整个头部和身体的衔接显得非常的不自主、不自然。她的这副外观,让我一直以为她上了七十了。她走了以后我才了解到,南希其实七十还不到。
南希在我们公司工作将近三十年,我大约是在她当这家公司职员的第十七个年头到来的。我们没有在一个部门工作过,接触的机会很少,加上美国人没有打探或谈论别人情况的习惯,我对南希的家庭和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乎毫无所知。除了我知道她活到老、工作到老这个有目共睹的事实外,我对她过去的了解就是公司月刊上刊登的她的一张童年照。那阵子公司月刊有个“他/她是谁?”图片栏目。上一期先登个少年照让大家猜,答案在下一期。当我看着那张被那个小女孩的笑脸所照亮了的黑白图片时,我就想到了南希——老少两张脸庞依稀还有着某种关联和衔接。当接下来的月刊证实了我的猜测时,我仍然无法不慨叹时光对人的可怕侵蚀。
南希衣着简朴,总穿着老式的翻领衬衫。她喜欢读书,我常在咖啡厅里看见她利用15分钟的休息时间看书。我有时会过去和她搭几句话。看着她已然全白了的头发和依旧怡然自得的神态,我就会想起那些扬言要40岁以前就退休的人。40岁以前就退休的人,会比一直工作到老的人更快乐些吗?答案显然是未必。来美国以前我误以为美国人都是早早退休,然后游遍世界,享受人生。来美国以后,特别是进入美国公司工作以后,我才知道很多美国人都工作到南希这个年龄,原因是很现实的健保以及财政问题。
南希去世前的几个月,我还看到她自己开车来上班。她似乎没有亲人,这让我对她的去世更加有种凄凉感。
无独有偶,和南希几乎同时走的,是公司另一位女职员,年青的金·罗斯。和南希之逝的哀伤沉重气氛相比,金的离去却满有色彩。公司人事处的告示说,笃信基督的金·罗斯生前要求她的家人以欢愉的心来怀念她。于是公司建议参加金追思会的人不穿凝重的黑色服装,改而穿有着夏威夷色泽的衣服。
金·罗斯来自阳光烂漫的夏威夷。用公司告示的话说,她把夏威夷的欢乐阳光带给了大家。
其实,简居寡语、年近七十仍然喜爱读书、坚持工作的南希,又何尝不是用她燃尽的生命光照他人。欢愉在生命中的闪烁,有如阳光穿透树林,在各具特色的叶子上闪耀它的熠熠璀璨。(写于2014年八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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