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林小雪回到了家里。
家里,在没有林小雪的时候,显得是格外的和谐:林冬川每天上班,施纯来每天帮冬川收拾家里,做饭菜。傍晚,冬川回家后,两人就坐一起吃晚饭。纯来吃的住的冬川全包了,除了晚上各自很自律,各睡各的外,俨然是一家子。林小雪一回家,这气氛就有些怪怪的。纯来吃饭的时间立刻变得没有规律。她有时候会晚吃,避免和冬川父女同桌进晚餐。晚上也是早早就进自己的房间。不过,小雪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纯来的为人,所以常常是纯姨长纯姨短的叫,并没有特别的隔阂。
不过这一次,林小雪在给家里带来好消息的同时,也带给家里些许骚动。
小雪一到家里,刚放下行李,坐了下来,就问冬川舅舅有没有来过电话。
“没有。你舅舅他有事吗?”
“舅舅说,要替妈妈申诉。”
“申诉?申诉什么?怎么回事?”
“爸爸,都怪我们这些人,该帮妈妈的都没有帮。法律上并没有妓女要判无期徒刑这一条。其实妈妈没做几回。那时候法律不健全,所以妈妈是很委屈,很吃亏的,因为重判了太多。舅舅说了,搜集一些材料,准备周全后,就到法院上诉对妈妈的无期判决不合法。假如申诉成功,妈妈就有希望很快回家。”
冬川听了,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奇迹出现,杏真会突然出现在家的门口。他宁愿在监牢里受苦受难的是他而不是杏真。“有道理,我怎么早没有往这方面想呢?早这么做,那能减少你妈妈多少罪受哇!”
小雪安慰父亲:“爸,您别自责,我不也是刚刚才想到这点子上的。”
纯来在一旁,默默地地听着。
这天,冬川和小雪父女俩又一次来到监狱探望杏真。还在路上时小雪就叮嘱父亲:不要和妈妈提上诉的事。一是监狱里可能不允许说这些,二是万一上诉不成,反而让杏真失望。
以前的几次,杏真虽然人消瘦,但是每次见到家人,总是非常欣喜,还显示出一种信心。这一次,当冬川、小雪和杏真分别站在玻璃窗的两边时,冬川和小雪发现杏真这次更加的憔悴,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杏真的眉宇间暗淡,眼眶发黑,眼帘低垂。
“杏真,你还好吧?”冬川关切地问。
“还好,就是……”
“就是什么?”冬川紧着问,眼睛紧紧盯着杏真的脸。
“我的刺绣在外国得了奖……”
“太棒了,妈妈,你太伟大了!”林小雪一听忍不住就低声喊了起来,她为自己的母亲感到骄傲,尽管母亲被囚在牢里。
“有这事!杏真,这真是太不容易了!我真替你高兴,你该高兴才对!”冬川也很兴奋。
“本来,干警说我有希望再获五年减刑。我一算,我终于快熬出头了,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回家了……”杏真的语留平缓而低沉。
“妈妈,这是真的?”
“那可是太好了!”冬川情绪高涨。
“哪知道一天后,阿姣,阿姣她自杀了!”
听杏真一声“自杀了”,冬川和小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又提了上来。
“自杀了……”杏真说,“这样一来,我们狱室里所有人今年的减刑全部取消!明年,明年就不知道了。”杏真抬起眼来,直瞪瞪看着冬川:“冬川,真的,本想我拼死拼活的干,总有出头的日子,哪里想到人干不如天算。现在,我是过一日算一天,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哪还用说明年……我,我是真的不行了!”说到这里,杏真泪流满面,人几乎支撑不住。
冬川连忙伸出手,紧紧握着杏真的手:“杏真,听我说。听我说杏真,你千万别泄气。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你早些出来!”
杏真用力撑着眼皮:“你说什么?你们有办法?”
“事在人为。杏真,这里不方便细说。但是我们一定会尽力争取的,啊?你千万别想不开。十七年都熬过来了,再挺一挺。女儿和我天天惦着你,知道吗?”
“爸爸说得对,妈妈,你一定能提前出来的。你想想,本来是无期,一下子变成二十五年,你多了不起啊!我们一起努力!”
杏真默默地点点头。临别前,冬川千叮咛万嘱咐,要杏真好好珍重。“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杏真脸无表情地回到监房,迎面走过来于晓蕙。一见晓蕙,杏真本来淡淡的眉宇便一皱,眼眶一红,泪水涌了出来。于晓蕙抱住了杏真。“他们走啦?”“不公啊,不公啊!”杏真哭了起来。“我拼死拼活,就等着减刑的这一天。有人自杀,可跟我没有干系啊!”
于晓蕙不停地拍着杏真的肩。
“晓蕙姐,主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我的事?”
“杏真妹,主无所不在,你的一切他都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有他的美意。我们只要坚信不疑。主一定会把最好的结果给我们的。”
又是短短的两三分钟,于晓蕙带着杏真念大卫的诗篇。念完了,于晓蕙摸摸杏真的头发:“妹妹,感谢主,我就要出狱了。”
“真的?”杏真问,眼帘还挂着泪珠。“真好啊,你走到洞口,你熬出头了,替你高兴!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你?”
于晓蕙拿出了事先写好的地址。“我家离吉镇不远。我会一直为你祷告。主会保佑你早出狱的,最最重要的,不要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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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发表于中华日报副刊
禾原文学2015年第6期 总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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