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重逢的一個月裡, 還真的象是纏綿的蜜月. 兩個月後, 彭惠就有些不安了, 因為那該來的循環不來了. 憋着不敢說什麼. 又過了一個月, 終於忍不住告訴了文杰.
“我那東西不來了.” 她還有些扭捏.
“什麼不來了?” 文杰問.
“就是那個唄…” 彭惠指指身體下部.

文杰明白了彭惠的意思了. “多久了?” 他問.
“兩個多月了.”
文杰不聲不響,  從牆根上拿起了厚厚的一本東西.
“那是什麼?” 彭惠問.
“電話簿, 找個好大夫, 明天看看去.”
“能看嗎? 咱們又沒保險…”
“別擔心, 天無絕人之路, 該花的時候還得花.”

他們找了位女婦產科大夫, 看上去手腳很利索. 檢查的結果, 醫生笑着和小兩口報喜.
從婦產科大夫診所出來的時候, 文杰又露出了他那傻傻的笑, 合不攏嘴的笑.
“你笑什麼?”  沒想這麼快懷孕，又擔心剛來美國根基不穩,  彭惠臉色陰沉.
“我要當爸爸了還不笑啊?”
“今天付了多少錢?” 彭惠問.
“這個你不用擔心.”
“告訴我付了多少錢嘛!”
“九十, 怎麼了?”
彭惠一下象泄了氣的皮球: “我來美國時也才帶一百美元!”
“你怎麼總是這麼消極啊?” 文杰有些不悅了,  還在國內時他就說過她太消極.  “都說了別擔心了! 我問了, 正常生產要多少, 她說三千五…”
“三千五百美金?!” 彭惠睜圓了眼, 她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
“換個孩子吔, 不划算嗎?”
“不是划算不划算的問題, 問題是我們付得起嗎?”
“事在人為.”
“那要是不正常生產呢?” 彭惠又問.
“所以你要放寬心, 積極樂觀, 別又來陰陰鬱郁的小資情調. 身體好了, 事情就順.”
“可是有些事是意想不到的, 萬一真要動手術, 我們有那個能力嗎?”
“別管了好不好?” 文杰不耐煩了, “都包在我身上了好不好? 你只管生個寶貝出來.”
 
朋友同學什麼的一聽文杰夫婦就快有孩子了, 都很興奮. 熱心的同伴們送來了不少東西.
一位朋友叫小京的送來了一包舊的小孩衣服和用品. 看見彭惠皺了皺眉頭, 就說: “美國小孩用品特別貴, 反正小孩長的快, 都是這麼輪替着用. 你看, 這些還挺新的.”
彭惠勉強地說着謝, 心裡卻不是個滋味. 她是希望自己的孩子用上全新的東西.
小京大概好象看出了彭惠的心事, 就說: “要生孩子了, 應該高興才對呀. 在美國生活都不容易. 我看文杰壓力也滿大的. 不過他很能幹, 很樂觀, 你應該相信他支持他才是.”

“我就是還不怎麼習慣這懷孕,  還比較愛瞎擔心. 謝謝你提醒.” 彭惠點點頭, 感謝小京的指點.

這期間, 彭惠特別的聽話, 聽醫生的話. 該吃什麼, 該做什麼鍛煉, 該睡多少個小時, 一一照做. 胃口不好，身體不適也堅持着, 為的是能有個好的狀況, 減少生病或者什麼意外的機會.   

她也請教自己上班的地方, 一所中文補習學校里的同事有關生小孩的事.
“生孩子疼嗎?” 她問.
“哎喲, 那疼可真是, 鑽你身子裡去了的那種疼!” 一位同事說.
“你別說得這麼恐怖嚇唬人家年輕媳婦兒.” 另一位說, “我也生過, 沒那麼厲害, 總是能忍受的.”
能忍受? 廢話麼, 彭惠想, “不能忍受也得忍受.”
她又問了婦產科大夫. 大夫說, 每個人痛感不同, 很難說的. 不過最關鍵的是要冷靜, 別亂喊亂叫的. 因為那樣只會消磨體力和時間.

准爸爸媽媽一起到商店去給孩子買東西. 什麼被單, 帽子, 毛巾, 奶嘴…精緻舒適可愛, 應有盡有. 兩人在那裡挑了半天, 比當初給自己購置家具還興奮.
彭惠挑了一雙藍色的小手套.
“說你土吧, 你還不承認.” 文杰說, “藍色, 那是男孩子的顏色.” 不知從哪天開始, 文杰會挑她毛病了.
“誰規定的?”
“在美國就是這習俗.”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 什麼土不土的.” 彭惠軟軟地頂回了一句.  她不喜歡文杰用那諷刺的口吻和她說話.


20


  
十月懷胎的最後兩個星期, 身體真重啊, 墜得慌. 彭惠覺得走路都會喘氣, 步伐困難. 不過她還是堅持走動, 小孩子的床也是那幾天擦好準備就緒的.

那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彭惠光折騰陣痛就折騰了十幾個小時. 那痛是一陣強似一陣. 文杰守着他. 一邊拉着她的手, 一邊看着監視屏幕上的陣痛顯示圖. 一到最高峰時, 他就會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放. 
“別慌, 它就快下去了啊.” 他給她鼓氣.
彭惠本來下了決心不喊的, 無奈實在是痛不過, 她又不打鎮痛針, 實在是強痛難忍. 一聲喊出就跟水破閘門似的.

二十多個小時過去了, 最後關頭, 醫生來了. 彭惠見醫生來了, 心裡定了許多. 等到了手術台, 已經是痛得沒感覺了. 她只知道按着醫生的號令, 使勁的憋氣.

三分鐘後, 嬰兒出來了. 好一個女娃!

“你太太很配合也很勇敢, 不打鎮痛藥, 比較少見.” 醫生一邊給彭惠縫傷口一邊誇讚說, “有的產婦, 剛開兩指就哇哇叫. 打了鎮痛了, 還叫.”
文杰臉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女孩八磅多，柔軟圓潤，叫人看了心花怒放。名字起好了，叫天然, 林天然.

由於是正常分娩, 醫生看他們還是學生, 只收了他們兩千八美元, 比原來減了七百.  小兩口子喜出望外.  彭惠和嬰兒在醫院過了舒服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 文杰就開着車接她們來了.
“回家嘍小寶貝!” 文杰滿心歡喜地抱起女兒, 親了好幾下. 然後小心翼翼將她放穩在汽車兒童靠椅上.
“這感覺真是奇妙.” 他一邊開着車一邊對彭惠說.
“:什麼感覺?”
“兩天前我們來時是兩個人; 兩天后, 成了三個人了. 就這麼活生生多了一個人….”
彭惠沒說話, 心裡也在感受體驗着這份奇妙和溫馨. 二十六年前自己出生時, 爸爸媽媽也是這感覺吧…. 為人母的感覺是沒生小孩以前怎麼也體會不出想象不來的.

嬰兒在車座里安詳地酣睡着.
“文杰你看她, 多可愛呀!” 彭惠說着, 禁不住用手碰了一下女兒又胖又軟又細的臉蛋.
“別碰她!” 文杰喊了一聲, “女兒正睡得歡呢.”

彭惠的手象觸電似的彈了回來.  等她反應過來了，心裡不禁委屈，卻也發不出抱怨了。

回到家裡, 好暖!
“你暖氣開這麼高啊?” 彭惠問. 平時他們兩人可是都捨不得多開暖氣.
“那是當然, 不能凍到了咱寶貝女兒.” 文杰把女兒輕輕放進了小睡床. 甜滋滋看了半晌孩子.
“你就只顧女兒, 都不問我好不好.” 彭惠車上的那陣委屈勁又上來了, 她撅着嘴把頭甩向一旁.
“瞧你, 哪有媽媽和女兒爭寵的?” 文杰說, 趕緊過來討好.
“不是爭寵, 我…”
 “好了, 知道你很辛苦, 這麼爭氣生了這麼好的女兒. 這個月我一定會把你們娘兒倆照顧得好好的.” 文杰說着就拿出了一個盆. “你看, 這是給女兒洗澡的盆. 我都準備好了怎麼給她洗澡.:”

見彭惠還站着不動, 文杰就說: “別任性了, 快躺着去, 小心招風了. 我給你做好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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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駱駝走過的地方

回家路, 心疼我純樸的同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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