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份工作,白可仁和丁洁心搬离了那个大公寓房子,住到了丁洁心的新老板,一位台湾来的林太太的家附近。 林太太家房子很大,白可仁和丁洁心两人有了一间宽敞的套间,可仁还有个很不错的学习区域。进出也相对自由。小两口觉得很满意。 林太太是个爽快热情的人,不过林先生就有些疙疙瘩瘩的。他似乎对把这么大一个家交给这对夫妻有些不放心。有时候,他会故意在要洗的裤兜里放张二十元的钞票;有时他会把些貌似值钱的珠光宝气的东西放在显眼处。白可仁由于并不是打工的,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丁洁心注意到了,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过由于这份工作太重要,可仁也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先这么忍着吧。 丁洁心的工作包括:照顾一个两岁的男孩,做饭,清洗全家;还有其他一些闲杂事,比如,清理冰箱等等。 做了没几天,有一天,林先生突然递过来一张条:你做的饭,难以下咽。 看了纸条,丁洁心心里又慌了。她生怕没了这份工,又不敢让可仁知道,怕他担心。 还好,有一天林太太在厨房见了她,跟她说:你别慌啦,这份工作,我给定你的啦;你尽力做就是。 丁洁心感激林太太给的定心丸。她特意跑到书店去买了几本食谱。每顿饭她都照着食谱做,几勺酱油几分醋,什么时机什么火候....... 大概一周之后,丁洁心抓住了林家人的胃口。林太太直夸奖菜好吃,林先生也不再说什么了。 却说丁洁心照顾的那个小男孩,叫小然,是个敏感多情的孩子。平时父母忙于公司里的生意,根本没功夫管他什么。细心的丁洁心能感到他的孤独。她发现他有一个自我调节安慰的办法,就是吮大拇指。每次他意愿不能满足或受了什么委屈,哭着哭着就会躺到床上去,一边猛吸大拇指,一边捏着那条永远随身的小毯子。 丁洁心来了显然给小男孩带来一些许欢乐和希望。虽然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总还是拨出点时间带他出去走路。走路时,丁洁心还会给他讲讲故事。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条铁路,丁洁心常拉着小然的手沿着铁路边上走。 “小然,你不是喜欢火车当当吗,那这就是火车走的路。” “好长好长!”小然说着,手指着铁路和地平线的交界处。 有一回,赶上火车过,一大一小站在红线外,看着这长长的庞然大物轰隆隆地过,小然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好不兴奋。 小然到了要训练大小便的时候。林太太叮嘱过她,每尿一次裤子,就打一次屁股。不过丁洁心从来没舍得打小然。 “孩子么,还那么小,慢慢教总能调过来的。”她对可仁说。 “打肯定是快些的。屁股又不疼。到时候小然还带着尿布,小心他父母责怪你。”可仁说。 尽管这样,丁洁心还是不愿意用林太太的办法。 每隔两个小时她就带小然去上洗手间。 “小然今天有没有尿裤子?”晚上给他洗澡时她问。 “没有,丁阿姨,你看,我的裤子是干的。”光着屁股的小然拎着自己的小短裤给她看。 慢慢的,小然和丁洁心亲了起来。孩子的心很敏感机灵,他知道她是来照看他的,他甚至会觉得她是属於他一个人的。有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丁洁心也会把小然带到自己的房间玩。 “我看你还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白可仁说。 “咱们什么时候生一个?”丁洁心问。 “再说了。”白可仁回到了自己的功课上。 “你总说再说了。” “你说眼下能行吗?寄人篱下。” “小然也不是外人。”丁洁心说着亲了亲孩子的脸。 “我看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会把小然给忘了的。” “绝对不会的。小然也是我的孩子,对吧小然?”丁洁心说着,就给小然切西瓜吃。西瓜是小然最爱吃的水果,这会儿他吃得是满脸西瓜汁,水直从下巴淌到他的围兜上。 半年过去了,攒了点钱,白可仁就说去买辆车。一段时间来他一直是公车加自行车的在学校和家里往返。两千三百元,他们买了一辆小丰田特省车。那车性能好,特省油。米黄色的车身,白可仁摸着,出来进去,喜欢不已。丁洁心也分外高兴。 不料有一天白可仁晚晚的才回家,还是小春给送回来的。问起怎么回事,他说车给人偷了。 那一顿晚饭,夫妻俩都没吃好,那难受和扫兴就别提了。 “我对那车特有感情。”可仁说。 “我也是。”丁洁心说。 第二天,白可仁去车棚里推出了那辆自行车。 “小心点。”丁洁心送了出来。 他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丁洁心看那街边一棵棵树,也是那么直直站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傍晚的时候,门外来了一辆警车,说是找白可仁和丁洁心的。 “我们是。”夫妻倆一起出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相信我们找到了你们丢失的车。”警察说。 “真的啊?!在哪里?”白可仁欣喜若狂。 “在圣塔莫尼卡海滩边。” “怎么会在那里啊?”丁洁心摸不到头脑。 “估计是人偷走车,开到那里去玩,然后又不要了,就丢那里。车子状况还好。” “谢天谢地!”夫妻倆对视着,又连连感谢警察的帮忙,这个忙帮得大了去了。 “这美国警察还是很厉害。”把车开回家的路上,丁洁心说。 “那可不是么。有个电视节目,专门讲警察的,真人真事,回头得看看。” “搞得好咱这个事情都能上电视了。” 本来在林家做稳定了,滋长了点惯性心理;大概是受了丢车复得的启发,丁洁心决定学开车。 刚学车的那两天,精神过度紧张。 “你这手,怎么都是抖的?”白可仁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害怕。”她的嗓子也是抖的。 “放轻松放轻松。在美国七八十岁老太太都能开车。” “真的啊?” “骗不了的,到处都是。我告诉你,开车有个基本功。” “什么基本功?” “就是把路走直了。” 于是第一步反复练习的就是走直线。都说夫妻不能互相教学车,会吵炸锅。不过白、丁两人还挺有默契,丁洁心的车技提高顺利。 “你的开车才能比你自己想的要好多了,”白可仁使劲加油鼓励,“所以,人要有自信。” 丁洁心在林家做了一年多,林家突然要举家迁回台湾。他们只好赶紧计划搬出去。 事情真象是自己计划好的,林太太和丁洁心说他们要搬回台湾的那一天,原来他们在小春那边的那个房间就空了出来。 搬家是没问题,丁洁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然。 小然知道了自己要回台湾,而丁阿姨他们要搬家。几天来他情绪低落,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丁洁心;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本来午睡他总是睡得很踏实,这些天,他躺床上,却有些焦躁。他恢复了吮大拇指的习惯:一边吮着拇指,一边捏着他的小被角。 睡醒了,他也不起来。丁洁心走进他的小房间,“小然醒啦?”她笑着和孩子打招呼。小然没言语,眼睛朝丁洁心转了一下,很快又转了回去。丁洁心来到了床边,“阿姨抱?” 小然点了点头。丁洁心抱起了他,孩子就这么张开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靠在了她的肩上。 “阿姨给你切甜瓜吃,啊?” 小然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这次小然吃瓜小心了许多,他自己去拿了条毛巾,不时擦着自己的腮边。 “小然不怕,衣服湿了阿姨给洗。”丁洁心心疼孩子,怀念着他那全然放松的童性。 晚饭过了,丁洁心就开始收拾饭桌,洗碗刷碟。他就默默的站在水漕边,然后忍不住问一声:“阿姨,你要走了吗?” 丁洁心心里难受,不忍心看孩子这样,就说:“没有啊,你看,阿姨还没刷炉台呢!你去玩吧啊!” 小男孩骑着他的小自行车在家里转了几圈,看丁洁心在刷炉台了,就又走过来,看看炉台,看看她:“阿姨,你要走了吗?” 他问。 “没有啊,你看,阿姨还没擦地板呢!” 他不声响的骑着他的小自行车绕了几圈,看到丁洁心在擦地板了,就又走过来:“ 阿姨,你要走了吗?阿姨你为什么要走?” 丁洁心轻声对他说:“小然要搬回台湾了呀。阿姨得回阿姨自己的家。” “阿姨的家不就在这里吗?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台湾吧!” 丁洁心看着他,摸摸他的头:“ 阿姨自己有个家,怕是不能跟小然去台湾呢。不过,阿姨以后可以去台湾看小然。”丁洁心一下子竟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孩子。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小然的情绪完全失控,他大哭大闹:“我不去台湾!我要和阿姨呆在这里!” “那我们真走了啊!”林太太很生气。 “走吧,我自己呆在这里!” 最后是丁洁心给了小然一个电动的飞机。“小然,你看,这飞机飞得多快呀。等你去了台湾呀,阿姨就坐飞机去看你。好不好呀?” “那,阿姨,你一定来看小然,小然等着你!” 丁洁心心里是阵阵发痛。不光是因为自己说出了难以兑现的承诺,还因为这样和孩子生生分离。她跟林太太要了张小然的照片,要了地址电话。这样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上集:新移民史画:中篇小说 黑婚白婚 六 下集: 新移民史画: 中篇小说 黑婚白婚 八 我心欢喜 (1) 改变自己 二叙诗人张玉红:四十三岁的我 我心忧伤 (1) 我和我新屋的情缘(3) 迟到的房证 回忆我那不能讲的故事的激情岁月 心慈 (日月之间的强奸犯)大结局 放手,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