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價值觀的問題。 知道了兩個孩子的畢業典禮都是在周四以後,我便開始痛苦。幾年來,由於行車的困難等種種因素,我極少一個星期的中間回家;假如有,也是一個假請到周末。工程正在測試的最後階段,老闆肯定是沒得商量不會准假,外加那個星期輪到我 on call。思前想後,我決定不去和老闆談,就這麼決定放棄兒子畢業典禮的出席。 “決定”之後,心裡不停的難過和掙扎,最後跑到商店去,給兩個兒子分別買了兩樣禮物,一個比較物質,一個比較精神。 物質也好精神也罷,都無法平衡我的失落。儘管給自己找了一百條自我安慰的理由,周四那天,我的情緒還是格外煩躁。剛好朋友要回國,我便給她去了個電話。 “今天你兒子畢業典禮,你怎麼還在班上?”朋友問。 “別提了好不好?正煩呢!”我回了一句。 “怎麼能不提,你該去參加的。” “我參加不了。”我沒好氣。 “為什麼?”朋友一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 “我說不提了。祝你們一路順風!”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就這麼着和朋友道了別。 電話是掛了,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工程測試到一半,我起身走到同時格里那邊去,問道:“今晚我有三成半的可能無法監控系統,不知你能不能頂一下?”格里平時很不好說話,所以我問得是小心翼翼。 “為什麼不能監控?”果然,總是很嚴肅的格里嚴肅地問。 “今晚是我兒子高中畢業慶典。”我說。 “這樣。瑪格麗特,沒有什麼好說的,你該去。” 格里的爽快大出我的意外。我說:“我,我得去和老闆溝通一下。” “還溝通什麼?部門裡的告假信我代你寫。” “別,先別。”我有些慌了,“我還沒做最後的決定。” “瑪格麗特,”格里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了,“不管你什麼決定,今晚的系統我都會監控。假如你覺得高中畢業典禮還不夠重要,那麼也沒有多少事情是重要的了。”說完他便拿起電話來往他太太處撥,告訴她他今晚不能出去。 我被格里的態度深深感動和鼓舞。於是,我給老闆去了電郵。她沒回。我去找她,幾次她都在開會中。我實在等不及了,便推門而入,告訴老闆:今天我得提前回家。由於還是擔心老闆會發難,我是輕聲細語。 “Ok, Ok. ”老闆似乎不太經意地應允了兩聲。 總算是得到了老闆的批准,我於是給部門全體同事去了通知(這是我們部門的規定):我今天要早退。大概由於心不平則鳴,電郵的最後我寫道:我已經誤了小兒子的初中畢業典禮。 幾分鐘後,我意外接到老闆的回應:“瑪格麗特,你怎麼會誤了你小兒子的畢業典禮?” “呃……我,我就是沒計劃嘛。”我回信搪塞。 “你方便的時候能否來一下我辦公室?”她馬上又回了過來。 哪有什麼方不方便,我放下手中的活兒,馬上去到可林辦公室。 “瑪格麗特,關於你小兒子的畢業典禮,你有沒有和我請過假?”她開宗明義便問。 “沒有,沒有。”我回答。 “哦,嚇死我了!”她用手摸摸胸膛,大大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請過假,給我耽誤了呢。” “謝謝,真沒有。”我又說。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沒跟我提請假?” 我一時答不上來。 “是怕我會不同意嗎? 你這麼自覺的人,我什麼時候不准過你的假日?”她很懇切地連連問。 我情緒隨着她的問話而漸漸激動起來。幾年一來一直在面對和克服的種種困難和壓力(許多我難以描述)使得我有些情緒失控。眼淚忍不住涌了上來。我和她含蓄解說了我的實際困難。 她默默點着頭,說:“今天,你早點回去。不用等到三點,什麼時候覺得需要,你什麼時候走。還有,我得和大老闆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我有些不解。 “他大概還以為我多刻薄呢。”她笑着說。 可林說得沒錯。下午兩點十五分的時候,幾個同事突然走到我工作檯邊上,對我說:“瑪格麗特,馬上回家!” “為什麼?” “為什麼?大老闆下的命令!” 原來大老闆,也就是我們 IT 的 Director 就我的“畢業典禮”問題給我和全體同事來了電郵,這是非常異乎尋常的。我的郵箱不知為什麼總是比其他人慢幾拍。同事們一接大老闆郵件馬上就過來催我。 信中大老闆不稱我 “瑪格麗特”,而稱我 “Minglu”。每次他特別鄭重的時候,他就這麼稱呼我。他信中寫道:你為什麼沒去你小兒子的畢業典禮?畢業典禮一生只有一次。我建議你,在你誤了你大兒子的畢業典禮前,馬上回家。 同事瓊見我還在寫工程計劃,就說:你還不起來?不起來我把你抱車上去! 同事阿力說:別理她,她就是那麼個死腦筋! 就這麼着,跌跌撞撞我起了身。匆匆跑出公司門,我進了車,上了回家的高速公路。(匆匆記錄 待續) 特別後註:有讀者質問我的價值觀,假如您縱觀我的行文歷史,您會了解當然是家庭第一,工作也是為家庭。這裡完全不是價值觀的問題。之所以為難,最主要的是我自己的不方便講的狀況。 逃犯短篇 佳思地七十七號 (四) 陽錯陰差 驪歌吉韻 像變了一個人,內容超出畢業典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