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英上初中的时候,喜仁念高一。这运动,说来就来了。喜仁跟着父亲入了黄派;喜英跟着老师入了八三零。一开始她不知道他们入了不同的派别,同是一个学校,应该都一样。 后来她知道了喜仁的派别,苦恼了好几天。她想要退出八三零,去入黄派。 “你可想好了,”她最好的朋友小肖说,“黄派是保皇派,咱们八三零才是真正的造反派。” 见她还在犹豫,小肖又说:“就算你现在加了进去也太晚了,人家也不一定认你。” 同学朋友几乎全在八三零,她真是离不开了。 喜仁也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派性不同, 快一年了,他再也没有在江家露过面。没想到兄妹是这样的见面。 喜英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把自己的身子往墙上靠。 “哥!”她轻轻地脱口叫了一声。 门突然开了,黄中走了进来。 “起来,回家去吧!” 她身上一颤,双手扶着墙站了起来。 “我哥呢?”她问。 “别问了,就是你哥让你回去的。” “真的?他在哪里?” “再问你就继续呆这儿吧!” 喜英浑身的痛,又饿又虚弱,眼睛直冒金星。还没走出门口,人就蹲了下来 ……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莲子,倒点温水来。” “哎!” 她睁开了眼睛。“妈妈!”她叫了起来。 “英子,英子你总算醒过来了!”妈妈也叫了起来。 “妈妈,我是怎么回来的?”她问。 “有人用三轮车把你载过来的。菩萨保佑,我两天没见你,急得都快疯掉了。” “那人有没有提到喜仁哥?” “没有啊,怎么,你见着喜仁了?” 喜英摇摇头,没说话。 第二天,喜英发了高烧,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不时还会叫声仁哥。 妈妈十万火急请来了大夫,打了一针,高烧不退。后来说是伤口感染了。送到医院急救。 “这些没心没肝的呀,好端端的把我的女儿打成这样!”喜英妈妈哭诉着。医院里的人也多是八三零派的,一个个义愤填膺,一边急救,一边说要报复。 喜仁听说了喜英住院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的事,下意识的就到菜市场去买了一筐的荔枝。喜英从小喜欢吃荔枝。 他也不回家,买了荔枝,就到自己朋友的一家仓库里去。他一个人呆在那里,什么事也做不了。“该死的仁哥,该死的烧,英子快点好起来吧!”他对自己说。大白天他不能去江家,只好先呆着。时间过得慢,他往木材堆里一靠,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天已入黑。他拿起那袋荔枝来,悄悄地往江家赶。 “仁子来啦!”妈妈见了他就叫了起来,迎了过来。 一切都还那么熟悉,家里的摆设,妈妈的声音,还有小妹莲子的那双大眼睛。 他没叫妈。自从他回了自己的家后,他就叫不出妈来了。 “这个,”他说,把那袋荔枝放在桌上,“给英子吃。” “仁子真有心,难怪英子一直念着你呢。”妈妈说。 “英子好吗?”喜仁问,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内屋望。 “你去看看吧。这些人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啊!”妈妈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我有点事,还是先回去了,回头再来。”喜仁心里不宁,转身要走。 “仁哥!”喜英在内屋唤了一声。 “快去,英子叫你呢!”妈妈催道。 喜仁听见了喜英唤他的声音。他驻了瞬间,低着头,往内屋去。 一进门,他勉强地抬起了头,看着喜英的身体,脸上仿佛一丝表情都没有。 “仁哥,你看看我,看这里!” 喜英指着她的脸上的血痕。 喜仁迟钝地将目光移向喜英示意的地方。 “看见没有?他们破了我的相!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喜仁脸抽搐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没有回答。 “当初我剪了一下头发你就急,如今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急?!”喜英说着,哭了起来。 喜仁从小怕见喜英哭。她的哭声总是特别刺激他的心。“英子别哭,”他开口了,“他们也不会再这样了。” 喜英还是哭。 “都是我不好,英子……”喜仁感到负罪和无助,他轻轻走出了喜英的屋。 “怎么不和英子多呆会儿?”妈妈赶过来问。 喜仁只说了句:“记得把荔枝给英子吃。” 上一集:中篇小说 痕 (四) 下一集:中篇小说 痕 (六) 失业毒于蛇 谨防成功欲如钱欲 领奖的故事:老板和我 --- 跨越语言 小儿和我的对话,我和小儿的分享 太阳雨 剪影 ... 人生春秋冬夏 骊歌吉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