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刘心平邮箱里突然出现了一封久违了的信:香青来信!香青信中说,她离婚了,现在一人,很孤单。 那是半夜刘心平睡不着时起来上网看到的。信还不短,刘心平看完,下意识看了看虚掩着的卧室门,那里面丰玲正在酣睡。近来她看上去比较疲劳,身心都是。 刘心平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摸出来半包烟。他本来已经戒烟好几个月了。他把那半包烟放在兜里,走出书房,走到厨房,从那里轻轻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这是初冬,这是感恩节的前几天。寒星满天眨着眼。刘心平嘴里吐出的白烟,徐徐地,凝重地朝着星星吃力地上升。刘心平看着那烟雾融进夜空,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香青的话:“我是自作自受,当初眼瞎耳聋,竟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骗子流氓,还伤害了真正爱我的人。我现在好孤独好寂寞,整天活在悔恨里,可又有什么用呢?命运不好的人,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香青一席话颠覆了刘心平的所有过去!他不仅完全原谅了她------其实他也从来没有怨过她------那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生命的那个爱欲再次冲动起来:他恨不得马上去到她的身边。 分开的要重合,那么,那既合的就必须分开。 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微微地发酸发痛。丰玲,他不能说她于他完全陌生。她给了自己这个家,她为他改了名。可是她和他是个什么缘分呢?两度流产,难道是无缘无故的? 先不说流产,他和她有什么共同语言呢?不提英语这档子事也罢,他能跟她讲老山猫耳洞吗?她喜欢狗,他能跟她讲小棕豆-----他带到老山猫耳洞里去的一只爱犬------吗?她是越战英雄的女儿啊。香青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他能跟香青讲他生命里最惨烈的那些时刻,香青会听她讲。听到他在猫耳洞差点没窒息死过去,她会心疼;听到小棕豆救人,她会咯咯的笑。两个生命之间没有回响共鸣,结什么合呢?也许那就是为什么这胎儿总也成不了形! 他不后悔,他只恨。他有些恨自己玩世不恭闯进了这美国,现在他要闯出去! 第二天起,刘心平天天做好吃的,天天把房子打点得干净整齐。这样一直到过了感恩节。那天,吃完饭,刘心平对丰玲说有事情和她商量。 “丰玲,我想回中国。”他开宗明义,眼睛却没有看她。 “回中国?什么时候?”她的眼睛里起了疑惑。 “就这几天。” “这么急?是不是你家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刘心平语言尽量的短,仿佛谎话说得越长,罪孽就越重似的。不管怎么说,他知道他这里撒的谎和当年姐姐为了救他而撒的谎是不一样的“谎”。 “心影怎么没和我提起?”她的眼睛盯着他不放。 “出事的是跟我有关系的人,跟我姐没关系。”刘心平狠下一条心,心里有种破釜沉舟的悲壮,决定摊牌。 “对不起,心平,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请跟我说明白些好吗?”丰玲看着他的“悲壮”样,心里忐忑不安。 “好吧。”刘心平深深吸了一口气。“丰玲,虽然我住美国有段日子了,可我总是没有办法适应,我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就连和你说话交流,也常常有问题。” 刘心平停了片刻,丰玲什么也没说,只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我需要有孩子,自己的孩子,不是领养的孩子。可我们……” “你想说明什么呢?你刚才不是说你国内的人出了什么事了吗?”丰玲终于插话。 “是,是我过去的女朋友。我想回去见她……”刚才鼓足了千般勇气的刘心平,撑了这么久,说到这里终于没有勇气继续下去。 丰玲睁圆了双眼,眸光汪亮,睫毛颤抖。(发表于《伊犁河》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