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小孩出生前几天,  宣蓉就把妈妈从四川接到了北京来住.  和单位上没谈妥, 单位没再给她安排一个小空间.  眼看着这四口之家就得挤一个房间.

宣蓉的妈妈是个很纯朴的妇女.  做过农活,  当过车间工人. 她讲话带一口浓浓的四川口音.  听说女儿要生孩子了, 当然是很高兴,  千里迢迢赶来帮忙, 还带了许多老家特产来. 峨眉山茶啦,  麻辣牛肉干啦,  榨菜啦, 甚至还有辣味五香豆干.

方觉刚到,  蔡妈妈就赶紧起身,  给女婿准备茶水; 端出来牛肉干什么的给他尝. 
屋里挤, 孩子在闹, 蔡妈妈又赶紧过去宣蓉那头帮忙.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  蔡妈妈就去厨房准备晚饭.

“妈,” 方觉不太自然的叫了一声, “您累一天了,  歇着, 我来做.”
“诶, 怎么好意思让你做饭呢. 我不累, 我做就得了.”
说是这么说, 方觉还是留在厨房和蔡妈妈一起忙. 

饭菜做好了,  两人一起把桌子摆了起来.

宣蓉包着头巾 – 妈妈让包的 ---, 气鼓鼓坐到了桌子前.

“怎么了宣蓉?” 方觉纳闷,  妈妈来了, 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宣蓉哼了一声, 不说话.

“唉, 我闺女生气说, 单位没照顾她个小房间啥的, 这不就挤点了吗.  我说呀, 挤点就挤点, 没关系,  我瞧着这外头也没别人,  搭一搭我可以睡外头去…”
“那怎么成.”  宣蓉说着, 拿着筷子在饭里猛搅.
“闺女, 气伤身, 月子里更得注意.” 妈妈劝道.
“这些人, 太欺负人了!”
“宣蓉, 你们单位算不错的了,  北京住房这么紧张, 我看别的同学分去的单位, 现在还住集体宿舍呢.”
“你怎么净跟下的比啊?” 宣蓉说.
方觉埋头吃饭, 不说话了.  吃完了, 他起身去看看孩子.  尽管房子拥挤, 小南燕还是睡的很安稳, 很香甜.  自从她出生后,  方觉都没有怎么好好看她,  一看就有些刺激.  今天倒是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孩子的脸看上去是那样的无邪.  方觉端详着她, 脸上露出了一丝看不出的笑.

晚饭后, 他到厨房帮蔡妈妈洗涮收拾.
“看你脾气怪好的.” 蔡妈妈说.
“还行吧.” 方觉给丈母娘夸的有些腼腆起来.
“倒是我那闺女, 脾气强, 谁也管不了她.  真难为你了.”
方觉笑了笑, 没说什么.  蔡妈妈哪里知道, 方觉这可不是一般的难为!

“唉,” 蔡妈妈说, “宣蓉啊, 小时候可乖了, 很温顺.”
“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方觉问.
“是啊, 后来她去了西藏, 遭了不少罪, 人就变了.” 蔡妈妈摇了摇头: “也是我们当爸妈的帮不上忙,  什么都得她自己…现在看她, 找到你这么好的人, 成了家有了孩子, 我真是打心里高兴.”
 
蔡妈妈收拾好厨房, 就去洗小孩的尿布.  方觉心里既过意不去又好不感动, 这位妈妈, 从早到晚,  就没见她闲着.

方觉帮着把尿布凉到了暖气管上,  收拾好了, 就说要回去了.
“怎么? 你不住下? 不是说好了我住外头去?”
”不用了妈,  我本来也得回去的. 院里挺忙的呢.”
“这样啊, 那和宣蓉说一下吧.”
“她知道的.”

方觉骑着车回学院的路上就在想着蔡妈妈和宣蓉.  母亲是这么纯朴厚道紧着关怀别人,  女儿呢?  母女怎么会这么不一样?  想想自己的姐姐, 和妈妈很相像呢.
真的是西藏高原改变了宣蓉?

夜里风很大,  很冷. 看来要下雪了.

月子坐出来了,  宣蓉就和方觉说,  她想争取考托福出国.
“怎么想起出国来了?” 方觉问,  倒是记得她在大学时就喜欢外国文学.
“外国居住条件起码好过这里.” 宣蓉说.
看来这四口同室给她的刺激大了点.

“出国?” 蔡妈妈眼睛都睁圆了, “那么远哪,  小孩怎么办?”
孩子怎么办? 还有这个家呢..... 方觉也在心里问了一句.
“大不了把她送成都去.” 宣蓉说.

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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