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军号懒洋洋地叫醒了数不清的眼睛,也打断了张晓峰的梦。晓峰摇晃着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点,又看了看自己写的检查,满意了。于是站了起来,动身去洗漱。清凉的水洗去了他不眠的夜尘,感觉清爽了许多。他坐了下来,沉静地等着送早餐的人的到来。一会儿指导员就要来作思想政治工作,还要检查他写检讨的情况。 早饭刚吃完,晓峰还没来得及细想怎样应对指导员,指导员就单背着手来了。 “怎么样啊大英雄?昨晚睡得好吗?想通了吗?把检查给我瞧瞧,小伙子脾气很火爆么。嗬!这检查写得好啊!如果标题不是《检查》的话倒是一篇很有力度的文章。不得不承认你文笔功底好,阅读面也广。但是别忘了,对与错在大伙眼里是清清楚楚的。看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好像你打人是被迫还击。班长打你了吗? 就算他行为和言行有过激之处,你可以当面提,也可以向上级反应。你动手打人,还那么狠,谁给你的权力? 这是部队,你是军人,就要按照军人标准来要求自己,懂吗?我跟你讲,这份检查认识态度不正确,有意为己开脱,还强词夺理,是过不了关的,重写。写好了告诉哨兵,我会再来的。写不好别想出去。” 又是一声关门声和人离去的脚步声。张晓峰对着指导员的背影做怪脸,心想: 骗谁啊!写不好别出去,哼!连级首长关警闭的权限只有三天,多关我告你去。 尽管心里这么想,张晓峰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重写那检查,不想一直这么被“囚”么。这是他第一次有一种英雄被困的感觉。那感觉有些沮丧,有些郁闷,多少还有些悲凉。 写完了,他告诉了哨兵。 “写好啦?”来的是连长,他隔着“牢门”小窗问。晓峰答是的。“我是军事干部,所以不拘文字上的东拉西扯,只要认识错误就行,到底能不能过关等指导员开会回来定。”连长张开大黑牙,歪昂起头高声说。 张晓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挑战人的细胞,特别是面对那些傲气的、阳刚气足的人的时候。听着连长一声“哼”,晓峰顿上牛劲,心生文斗一下这“武夫”的冲动。看着连长要走了,晓峰连忙大叫: “报告连长,能聊聊吗?” “嘿嘿!能啊!聊什么呢?”连长回过头来,粗犷一乐。 晓峰似看非看地瞟着连长,脸上露出了一种几乎是亲切的笑。 “连长,”他叫道,“你是军事干部,咱聊聊汉初大将军韩信如何?” “好的很,我喜欢韩信,你说来听听。”连长大大咧咧地回答。 “那献丑了哦!说错了多指教哦!” “少哆嗦,讲!” 于是张晓峰说: “韩信的军事谋略和他战项羽助刘邦夺天下这些事,我不想多说。当时的情况,我个人给他俩 --- 刘邦和韩信 --- 定位为: 需方和供方。我最敬佩韩信的骨气,尤其是被高祖囚于牢中的时候,那些对话好像还在我耳朵边。”张晓峰说着,清了清嗓子,文绉绉念起了古语:高祖探视狱中韩信曰: 大将军安恙乎? 信曰: 承陛下洪福,尚安。祖曰: 依大将军看,孤带兵几许为善? 信审视曰:陛下带兵十万足矣!祖曰: 将军几许? 信狂吠曰: 在下用兵多多益善。祖怒笑曰:今将军兵否?信指芥草、房曰: 草木皆兵,又曰: 天下永姓刘否?邦木然曰: 孤己得天下,而将军却囚牢也。信曰:陛下得江山,却与信一样“踏寸土,顶一方宇”也,不足为稀也。邦气而去,信大笑不止...... 晓峰讲完后偷观连长,只见连长的脸沉沉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抖动的肌肉就像被人拧着一样紧,还冒着“露珠”。晓峰连叫几声: 连长,连长......他才回过神来说:“好小子,你自喻是韩信,很好啊!你在牢中我在牢外,少耍我!你有种,我记住了,张晓峰!” 连长恼怒而去,晓峰心里暗喜,嘴上大声叫: “连长别认真嘛!这是故事啊......” 十三 连长走后,晓峰收住了笑,心想今后的命运可能“岌岌可危”了。这时,看管晓峰的哨兵走过来说:“小兄弟,我们连长心眼可小呢,你胆子够大的,敢变着法的小耍他。唉呀!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记得指导员刚来时,在全连作思想工作报告时一不小心说了句:我们是一个家庭,连长就像父亲,我是母亲,但我们总归是母亲的孩子。连长听到笫一句时笑黑了牙,但听到二句时就扳着脸了。其实指导员讲的很有道理,也没伤谁嘛!本来么,我们常说: 党啊!妈妈,祖国啊!母亲!指导员是党支部书么,当然是党,是母亲啊! 连长琢磨着: 自己竟然被指导员这个‘母亲’管着,从此就不高兴的很,到现在还跟指导员打着肚皮官司呢!你今天的言行更伤连长,也不知往后他会怎样为难你。我想他肯定会特别‘关心爱护’你,给你做小鞋穿。” 张晓峰很感激这位老兵的直言相告,真心谢过这位素不相识的兄长。心想管他的,爱怎么折磨随便,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吃过午饭后,指导员又来了。他看了晓峰的检查后说: “这才是男子汉么,认识很好,很深刻,有彻底解剖自己错误的态度。下午念吧!别老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要诚恳的接受教训,认识错误以求得大家的理解和原谅,特别是你班长的谅解,懂吗?” “好,谢谢首长,决不辜负首长的希望,首长放心吧。”张晓峰心头滚上来希望,一口气说了许多。 “嗯,小机灵鬼!”指导员用食指轻刮了一下晓峰的鼻子,笑呵呵走了。又一声铁门响,又一片沉闷的静。外面传来战友们的嘻戏声和唱歌声,多快活啊他们。张晓峰心扑腾扑腾的狂燥,多想手舞足蹈和大伙一起享受大好时光!张晓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寂寞,怕被束缚,郁闷窒息比什么都难受。在家的时候爸爸就抓住晓峰这个弱点来治他。晓峰调皮时,常常是打骂均没用,关炮楼一招却准见效。这回晓峰又尝原味,确实不好受。明天就是关禁闭的第三天了,应该是,快到头了吧!晓峰盼着洗清“罪行”,早些重见天日。 寒风刮着大地,刮不醒劳累的男子汉们。他们都在梦中,或见到父母,或见到朋友;最惊心动魂的,是和自己心中的“花啊!柳啊!”的相会。瞩目一笑后便有“动手动脚”上演,不排除有进一步的“热胀升华”。那能上天入地、穿越时空的无孔不入的风有福了,它偷窥到了曾经的画面和现在那张张熟睡的、幸福的笑脸。 张晓峰也在其中,所不同的,别人是闭着安详的眼,露出甜甜的笑,而他只是在做“白日梦”。那闭着的眼皮为何眨不停呢? 那一丝一丝微颤着的肌纹是笑还是哭呢? 晓峰坚信此时笑比哭好!所以把笑硬撑在脸上,让哨兵感觉到自己是个强者。其实他心里渐渐明白,自己太好强,太“刁”,还太硬。这一切,都不被世道所欢迎和接纳,那就是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受过那么多处罚,那也是为什么自己现在还在这小暗屋里呆着。望着天窗外一丝月色,张晓峰心里油然生出另一种好强和硬:他想转变自己,他想舍弃自己那些被称作是“坏”的毛病,他想改变自己那一直以来不听指挥的手脚的动向。 夜深了,半梦半醒中的张晓峰隐隐约约地给自己的心灵一个暗示:改变自己,要“忍”,要“敢怒不敢言”;沉默是“金”,自缚手脚是“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晓峰的思绪,一新兵跑步来传指导员的命令: 让张晓峰准备好马上去作检查。 上一集:刁兵张晓峰 (11)“我不是人!” 下一集: 长篇小说 刁兵张晓峰 (十四) ·民以性为天? 他爸发表感人新作:《单行线》 写在长篇小说《刁兵张晓峰》之前(多图)) 母亲啊母亲 张玉红小传 中 (图) 被蜜蜂“仁慈”了一下 难再感动 张玉红小传 上(图) 植牙:最后一个牙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