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从《柳外轻雷池上雨》,谈到仲景对狐惑病的论治 北宋著名文学家欧阳修有词一首,名《临江仙·柳外轻雷池上雨》,通篇词作以意境的营造见长,其特点是空间之上下兼顾的描写,整首词运笔以上摹下绘,细腻婉致,层次分明,栩栩如生。下边,我们来欣赏这首词作: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柳外轻雷”是上摹,“池上雨”是下绘;“雨声”相对“荷声”,又是一对上下关联。 “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这一句,在空间的处理上,又是上、下、上的关系——“小楼西角断虹明”在空间,为上;“阑干倚处”在空间上,为下;“待得月华生”在空间,为下。这样,上下连动,处处着笔,便烘托出一幅层次分明的画来。不但以上二句是如此,下片也是如此。“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又是一上一下,上边有燕子飞来,下边是“玉钩垂下帘旌”。同时,相对于玉钩垂下之帘旌,笔触更往下处写,“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 总之,这首词在艺术处理下,就是运笔的上下勾联,下上兼顾也。 下上兼顾,上下勾联,在《金匮要略》之中,仲景也曾用此法论治一病,此病的特点说也真是巧儿,竟也是面上阴下,齐发症状,这个病便是狐惑病也。胡希恕老说这个狐惑病就是西医上所说的白塞氏病,凡人之关口,比如眼目,口腔与前后阴皆有发炎溃疡也。今儿,咱们且不去谈西医关于此病的种种,西医咱们也不懂啊,咱们且来看仲景对此病的论治。这病在《金匮要略》“百合病狐惑阴阳毒病脉证并治第三”篇中,共有4条。我们采取每条一解的方式来解读之。如下: 条10条 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嘎,甘草泻心汤主之。 甘草泻心汤方: 甘草四两 黄芩三两 人参三两 干姜三两 黄连一两 大枣十二枚 半夏半升 右七味,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这一条,纵论狐惑病并内治方。所谓狐惑病者,是狐病+惑病也。狐病蚀二阴,在下;惑病蚀喉,在上。通篇讲症状,不离下上。上下症齐发,即喉溃阴疡,则为狐惑之病也。并且,这一条说了内服药方,甘草泻心汤。从药方来看,这方药是由小柴胡汤为底方,只是将柴胡换成黄连,并用生甘草取代炙甘草并加量为四两、干姜代替生姜也。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这个狐惑病其证在于体有湿热,并循肝经上扰下袭。湿热侵上,则眼目、口腔溃烂;湿热侵下,则二阴溃疡。至于第10条,除了二个“蚀”字,即解为“溃烂”为主症外,还有些类似伤寒的发烧与恶寒,不欲饮食,不闻食臭,则是由于肝经有湿热,影响到脾胃,脾胃不好。接着,仲景又分立三条,下上分论,并配外治方,将狐惑病“一网打尽”。 我们接着往下看: 第11条,蚀于下部则咽干,苦参汤洗之。 苦参汤方: 苦参一升 水一斗,煮取七升,熏洗,日三次。 这一条,宛如欧阳修上词之中的一个“小场景”,咱们上边分析了,欧词通篇言上下,然每一处意境的描摹又着笔于其间的上下联动,比如“玉钩垂下帘旌”句,其对前头飞燕句来讲,是着笔于下,然其对后边“凉波不动簟纹平”,即床上凉席上言,又是上了。其间,上下勾联,浑然一片的细绘精描,宛然若画。仲景这一条,虽然论蚀下,即蚀于阴,却也顾及上部,兼写上部症状,“咽干”。这一种写法,或者叫论诊疾病的思路,与文学家欧阳修,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哉。 后边二条,又是一条言下边即蚀肛之症,一边言上边即目赤如鸠眼。我们分别引来如下: 第12条 蚀于肛者,雄黄熏之。 雄黄熏方: 雄黄 右一味为末,筒瓦二枚合之,烧,向肛熏之 第13条 病者脉数,无热,微烦,默默但欲卧,汗出,初得之三、四日,目赤如鸠眼;七、八日,目四眦黑。若能食者,脓已成也,赤豆当归散主之。 赤豆当归散方: 赤小豆三升,浸,令芽出,曝干 当归 右二味,杵为散,浆水服方寸匕,日三服。 总之,仲景在此处论治狐惑病,就是我们上边总结的八个字“上下联动,下上兼顾”,这也是此病的症状特点使然,也是仲景深暗祖国医学的整体观念使然。这一个“上下勾联,下上兼顾”的观念,不但在医家,在诗人,在进行艺术创作或诊病治病之中,都有很好的展现。说白了,这就是中国思维,中华人的心灵密码。 2017/12/11,磨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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