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书外闲自在 捻指间,已在北京居住三年。 三年前,我陡然发现自己实在缈不可言,单位里的事少我照旧完美,便辞职一路逶迤来到京城,过起了近乎隐居的生活。但我根本不是什么隐士,更谈不上超凡脱俗,尘心一点还是时常招惹些生的烦恼。于是,我就做起文章来了。 要说做文章的事,也根本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与所要为的,大抵因了消遣缘故,便徒生了些勇气,信笔胡诌。时间久了,竟也集成六部书了。当然这六部书可不全是这三年写的,很多一部分文字是早已经做出了,只不过重新整理整理罢。这,便让我在妻儿面前来得有些资本,有些可以不做活去偷懒的借口了。当然连在写作之内,我也全是没出息的,细想来,这近三年来自家无非只干了些如下事端:独酌,读书与闲逛。 我是爱好闲逛的。 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背放手当个闲人多好。然而,起开始走到街上,看见大家急匆匆都很忙,我在人流与车流边看看天看看地,无所事事的有点不好意思。继而我发现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似乎有些警惕。终于,有位外表温和内心较霸道的老大爷盯上我了。这天我须出门了,刚走下楼道口,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妻子交待就折回来,转念一想不必多此一举就又折回去,如此往复,那位大爷许是从猫眼里望到了我形迹可疑,便将防盗门一拉,叉着腰立于门口双眼逼视我。他双眼逼视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难怪,现在正是大家上班工作的点儿,我一个大汉子在住宅楼道里来来回回的,会是个做正经事的人吗。每次我都会冲他笑笑。这次也不例外,我又冲他笑。坏了,他正视着我,终于说出了——“这些日子,自行车丢的特多!”感情怀疑我是偷车贼了。“是么,那我往后注意点儿。”我故意回答的模棱两可,他大惊惧,脸色都有些变了。我掩门离去,禁不住陶陶而乐。 我又逛进了胡同里。天天胡同中来去,最爱看的还是生活其间的各样老树与各色人等。胡同中的树,有老槐、古杨与粗粗壮壮的银杏。这些树隐遁于人家的院子、巷尾或者墙与墙之间的夹缝里,或荣或枯,安适地历经着四季风雨。树下人家,也有小平房,也有垂花门四合院子,但现在大多破败了,出入里面的多是普通的市井百姓,当然也有外地来京打工人员或胸怀大志的流浪者。北京市民多是比较闲适慵懒的,男的叼枝烟趿拉着鞋子出来了,斜腰弄胯的胡同口一站,与人聊天。女人们或牵只狗,或披散头发提了夜壶往公厕里去。西巷子胡同住着一个流浪歌手,也不知姓氏不知何方人士,四十岁左右男人,大高个子,后脑勺扎撮小辫子,不管阴晴天总戴幅茶色眼镜,衣裳脏兮兮的。一大早,他总急匆匆的提拉着一个大大的破音箱,从胡同里出来,一路往去天坛唱歌。印象他大略是冬天来的,起开始唱时没有几人听,到今年春上听唱的人便多起来。听众一半以上,为中老年妇女。前不久,我闲逛到天坛听他唱了几首老歌,虽然声音低糜不清,表演也有点造作无力,谈不上喜欢,但看来捧场的女人们却是群情激扬,有的还跑过去给他送钱。这流浪歌手,渐直成为清晨天坛一景。若哪天他不来,思想他的人,想必也是不会少的吧。世情便也如此,习惯了,便离不开。比如这些胡同,与胡同里的树和杂物。刚开始逛时觉着这些树真不会长那些杂物真不会放,怎么这样无章无法的乱七八糟的,逛得时间长了看得久了,便觉着树与杂物只有在胡同里这样成长与堆放才最合理也最养眼。如此思谋着,忽然看见大槐树底下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我乐了。倒不是这辆三轮有什么可乐的,而是在破三轮里竖着一张破纸牌上面写着的一行防盗的话有意思:“小心有电,此处安有摄相头!” 我也喜欢读点书。 我读书一不求升官二不为发财,所以不大喜欢读那些经济类励志类书。所读的,也没有什么名家巨著,这些书该不适合我去读,便不读的。我爱读的,往往是朋友出版的一些闲书,或者书画方面的鉴赏书。我读朋友们的书,只是因为我懒,也不大爱走动,与友人来往生疏了,读读他们的书,尤若坐在一家小馆子里对酌夜话,聊于慰情罢了。之于书画方面的书,是缘于我是爱好书画的,然而不会画也不能书,更没有那么多闲钱去购买心中所喜欢的藏品,便只有读读这方面的书,望梅止渴了。但我真读书的时间很少,倒不是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时间多的是,只因为这些时间我大多是放下书,神游去了。有时,你看我手捧一本薄薄的书,心思却已远在书外,与书著者斗嘴,或者畅游去,或者干脆丢弃了书中之意别谋新欢去了。因此,我之读书,不该叫“读”,而叫“泡书”比较靠谱。这样大半晌过去,我泡得有些烦了,便扔了书出外去。 我是喜欢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的。 但我不大喜欢大的酒楼与饭店,太吵了也太势利,且只往那小巧精致的私家菜馆和风味小吃店去。也不爱呼朋唤友,大家都很忙的,不能误了人家升官发财的机会,便独独而去。面窗坐了,点两碟小菜,要一听啤酒,一边看窗外行人一边吃喝,甚是得意。若下雨天,更好了。下雨天,我就不喝啤的了,要一点白酒,必要倒进小盅里,看道边杨穗垂垂,似满树风铃,风一吹掉下来一串,便饮一口酒下去。酒喝得好时,小雨刚恰住了。出了酒家门,满眼湿润润的绿意,正好醒酒,且踏着落红巷子里斜步,猛一下竟听到天外的鹧鸪声了。如果是艳阳天,也好。购只烤鸡,或者烧鹅包好,提到家里喊妻拿盘子来,撕撕装满一盘子,一边手抓了啃着肉喝酒,一边一眼一眼望到窗外春色正浓。倘若一个人喝酒觉着寂寞了,便叫仁之喊来,仁之还小不得饮酒,但他可以吃菜可以谈点文学,比如说些红楼,咏些诗词,这正可以佐酒。 2008-4-21写于北京•菜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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