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笔名 写文章的人,爱署笔名。 一个作者,多数不止一个两个笔名,有的多达数十几个,这不奇怪。知堂老人就曾自嘲:“我的别名实在也太多了,自从在书房的时候起,便种种的换花样,后来看见了还自惊讶,在那时有过这称号么,觉得很可笑的”。当然,我不敢与知堂老者相比,摆出先生的话来,很有拉大旗作虎皮的意味,定会惹人讪笑的,只是想说明笔名对于文人来讲,大略是一种趣味,就斗胆引来佐证了。笔名,实在是一个做文章的,一定时期心态或趣味的展现。现在,文章可以原生态的在网络上发表,不经那些聪明编辑删改,不能不说幸哉,而所署马甲,取代原先笔名叫法,也是很有趣。 说起我的马甲,或者笔名,那是当然很多。 一些笔名,是很年轻时候所取,飞扬跋扈,甚至嚣张。比如浪猴。李佩甫先生(注1)曾不无调侃地说:“浪猴?怎么会呢,起这样一个笔名?是不是太游戏?是不是太轻飘?是不是太自贬,倘或说是自爱?。。。。。。总之,我不喜欢这样的笔名,很不喜欢。”然而,那时候,我喜欢,并且就取了的。后来,很多朋友问我缘故,当面问我,不大好说,问得多了,我索性制一幅签名档出来—— “莫要骂我浪, 我是被逼的。 且莫笑猴子, 一气闹天宫。” 无法自制和狂妄到如此,现在想想,深感脸红。 我受邀请,到北大去访学。 同窗好友徐君劝我换一个笔名出来,其时也深受曹文轩先生美学影响,已经觉得“浪猴”这笔名有点粗鄙的,便改名为,苏殊。个中原因,一是爱好临摹苏东坡书法,二是爱读苏曼殊这个诗僧的情诗了,于是将二者名姓兼容,便得了。记得那是一天午后,北大中文系教研室内,曹文轩先生与邵燕君主编的《2004年最佳小说选》首发,所有点评者皆要签名,然后人分一套保存。因为那年,我也偶尔去教研室听朋友们谈文学。曹先生厚爱,点名要送书一套给我。先是书传过来了,大家都要往扉页上签名,邻座也要我签,我就毫不自量力签了“苏殊”。此卷书,往下传给则臣君,他笑了笑,意思是我改名改得好。不意,传到一个女生那里了,她惊呼:“苏殊是谁啊?”当时,在场人好多人乱看,则臣君忙接过腔来,为我圆场。现在想想,十分感谢则臣君的,苏殊这笔名,我还断断续续使用很久。 不知何时,写部小说,想署个笔名出来。想来想去,不可得。忽然,灵光一闪,便取用了“刘雅轩”这名。说来大不敬,刘雅轩这名字,本是我祖母之大名,当初只所敢用,一来在我本心是想纪念祖母的,二来祖母这名字书卷气十足,颇合我当时的审美趣味。又不久,我编辑旧年的一些诗作,编出来两薄本,因为那些诗,多数属乡土诗歌或爱情诗歌,用我祖母的名字,我觉得不妥,再者,那些日子,老想着下乡去,不愿受大都市生活的压力了,喜欢庄子,又爱柳永的才情,便更名:庄永。庄永,这笔名,倒是适合那两本薄诗集的内容。然而,不会出版的,我对于眼下出版界十分没有信心,也实在对出版物生疑。 因我父亲爱画画,也喜书法。 据说,这都是家族的遗传基因。听祖母说,我祖上曾为京城文官,爷爷偏爱做诗与画画,然而,我终是没有见过祖父。只是见过祖父的一张照片,十分书卷气,但也不失威武。祖父的身世及其它,只约略知道一些,还不确切,连上我父亲,对家世也知之甚少,现在我问起,多数时间,父亲是摇头不知。但我父亲画虎特别好。小时候,常见他写梅花篆字与画虎。其中一张上山虎,还放进镜框里,挂在厢房门楣上,后来,不断搬家,那些旧物也早丢失了。也许,不单性格可以遗传,欣赏趣味,也是一脉相承的吧。反正,我是愈活愈将心灵摆渡到传统美学里去。然而,我却不会画画,只能欣赏一下,爱好古典的东西,旧诗却做得不好,但这并不妨碍我羡慕古人先辈的生活情调。再说,移民来美前后,更觉着自己到底为炎黄子孙,做起文章来,还是须多讲些国人传统吧,于是又曾制笔名,黄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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