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曹淑青从万支书家回来，便死掉回城的心。几年不得回家探亲的遭遇，惹起农场大多知青，议论纷纷，愤愤不平。其中不乏传出下雨天淑青独自个儿到水库寻死的传言。闻听到这些传言，第一害怕的，便是万记周。万记周毕清的，那天，他一直跟踪淑青呢，前天儿夜里他办的丑事太过了，心里犯怯，一怕淑青抖露了，二怕淑青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上边追查下来，他吃不消。忽听众口议论，都为淑青抱不平，心里发毛，当晚，他就拍开了万支书家的榆木大门。
“二哥呀——”他一拍大腿，闪过开门的万家二媳妇，直奔堂屋。
堂屋内，灯火一盏。

老万头正坐八仙桌边啃猪蹄喝酒。条几上放着收音机，播放着豫剧。老万头一壁有滋有味吃喝，一壁摇头晃脑跟着哼唱呢，忽听万记周一叠声的叫喊，眉头一皱，眼睛一睁，将啃着的猪蹄往桌上一撂：
“都二十好几人了！还这样急头怪脑的，不沉稳。啥事？”
“二哥呀，您还真坐得住，要出人命啦。”
“咋回事？你慢些说！”老万头扶桌而起。
“曹淑青要寻死哩！”
“当是啥事！”老万头复又坐下，抓起猪蹄，刚要啃，忽扭脸问：“平白无故的，她寻什么死？”
“二哥您还不知哩？”记周往前趋趋，俯下身，对着老万头耳朵嘀咕：“好几年了，您都不让她回家探亲，小姑娘急了，要跳水库哩。”
“让她跳去！什么人！”
这时，万家二媳妇嗑着瓜子摆过来，接着万记周的话头，说：
“爹，记周达说的是。大前儿我见那闺女癔里癔怔站咱家大门口，门一开，她哭着跑了。”
“有这事儿？”
老万头复又将猪蹄放下，推开酒壶，沉思一会儿，低了声向记周吩咐道：“叫你老于叔去！”

老于头背放手，弓着腰，站在女生宿舍门口一口一声喊曹淑青时，他牵着的那只黄牛，正低头啃道边露草。连喊三声，不见曹淑青出来。老于头抖抖缰绳，就要牵了牛进院内，叶小蛾拿湿毛巾擦着脖子，跑出来。
“老于叔，大清早的，您找淑青什么事儿？”
“支书承许了，让她回城啦，六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