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薿: 你走时寒风吹,此时,这里落雪了,想你定还在路上。 漱漱扑落的雪子,似你清早的泪呢,实在是内疚的厉害,本许陪你一起去看病的,忙,竟将你独个坐了那车去。给小赵打了电话,知车速是很慢的,心安稳了下来。 没办法的事,我何尝不想与你终日厮守? 这病,是缘于我得到。可你为何要替我看稿子,厚厚的三百多页书稿,你一字一字校对,一句一句斟酌,书稿齐齐整整出来了,你却头发零乱地病到了。 我爱,那天明明儿子还在与你嬉闹,你怎么会突然晕眩,躺下来,不敢一动。你轻声喊我。我看到你眼神,幽惋惋的。如今想起还倍觉惊心! 从此,你落下了这晕眩的病根。可你竟是闲不下来的人。你忙儿子的钢琴,忙儿子读书,儿子会背一千多首诗了,你笑笑说:自己也会。 这使我呆呆地想起了你怀孕时的样子,大腹便便,总是忙,不肯歇了去。那时咱们很穷。穷得缴不起煤球钱。你要生孩子了,请假在家,可得不到休息,催债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你就说:把我反锁在家里吧,他们人了,看看门锁着就会走的。 我说:这样子你不闷得慌? 你低下了眉,泪水,明明闪在你眼里。我看到了。心里发酸,我怎么是一个不会挣钱的人?!当时,我发誓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笑了说:与你在一起就是好日子呢。 可你竟早早得了这晕眩的病--------我们发奋地工作与抗争,挣了点钱,却损了你的健康。妻呀,我无能。你说是前辈子欠我的,这辈子报答我来了,如诚你的言这世上真有轮回,那下辈子就让我做你的侍从,侍奉你一生。 二00二年十二月五日 亲爱的栋薿: 此时,妈在东卧室,你与儿子在西卧室,已经睡熟了。我尽量弄弯灯管,让亮光压到最窄限度,我直起身,头已在光圈之上了。我是怕,怕这光亮惊扰了你与儿子与妈的休息。我低低出了口气,此时,已是夜晚十二点三十分了,敲键盘的手业已发困,可是我很想写一封信给你,然后存起来,待你明早的阅读。 哄儿子睡时,你正翻看着一本《收获》。 我对你说过,你做起小说来肯定比我强,因你读的名著比我多,且有耐心。可你却说,你是我与儿子的保姆,你笑着说,你生就成的保姆命。 “那篇什么东西让你这样迷?” 你说是《香气迷人》。 “写得果真好么?” 我看没你的好,只不过另类些。你抬起眼看着我笑,妻,你眼角何时起了皱纹了呢。我看到了你的眼角纹,心里一惊:不显,我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 94年,我们匆匆结婚,没有照结婚照片。当时,一个理由就是省钱。后来,你到朋友家看人家的结婚照时,满眼的羡慕。抽时,咱俩也补照一张。当时说。看看几年过去了,不知为什么总没有补照。对于数字的记忆,我称你为神奇了-----一家几口人,包括两个妹子和弟的生日你总会一口脱出,并不看日历也能记清今日阳历几阴历是几。读过的书与教儿子背过的诗,你总记着,妻,你的脑子是台很奇妙的机器。 我没有。我记不得你的生日儿子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甚至有时会忘掉父母和祖母的生日。祖母八月份腿骨跌折之后,天天到医院送饭的是你、彻夜不眠在医院护理的还是你,邻居们说,你是孙子媳妇这么孝敬是不多见的。 你笑了。 因为你曾说过,美德不是教的,而是传的。妻,认识你时你是个楚楚动人的姑娘。朋友与同事开玩笑说,我竟敢与张艺谋树成情敌。你总不好意思让我夸你,那天,我夸你漂亮了,你低下头脸庞飞红。如今儿子已七岁,在你直接的教育下,钢琴就要考级,诗词已会背千首多了,你还教孩子背诵了《新月集》与《朱自清精美散文》。看到听到同事与朋友夸你儿子时,你总是很自豪。但你总是很冷静,你常拒绝一些新闻同行对你儿子的采访。我知道你,理解你,妻。 你从不舍得为自己拿大价钱买衣服,而今夏与冬你接连不断为儿子和我添购新衣。有一次,你买一身梦特娇秋装给我,我劝你------给自己买一件吧。 你笑了说,儿子与我是你最好的体面。 妻呀,为了让儿子和你体面活在世上,我才得以有动力做下去。又是夜晚一点多了,妻,你不怨我吧? 2002年12月12日,夜晚13点08分。 栋薿: 一年来写了几十多万字的东西,却没有一篇关于你的文字。 而所有的文字里,没有一字不是浸透着你的温柔的滋润的。倘若我这管笔,还算袅娜,那一笔一画满是你婉啭的柔情濡染所致。可是我总无法吟出那诗句,爱、抑或感恩,因为,这诗句,已在生活的琐碎中,化作注视你深情的那一瓣眼神,我爱,我且感受、感动于这片纯净的爱里吧,让心融成一脉惟一的血气,与你生生纠缠在一起。 妻,最轻的咬咬你的名字,你是我诗歌中惟一的井水。 埋在你轻柔的呼吸里,生活如此坚定而踏实;每一次拂动你明净的眸光,枯索的生命才会灵动如初。妻,是你,让我勇气十足,晶莹剔透。 你说,歇一会儿吧。 你总是对我说,歇一会儿吧。你抬起双手,温柔地给我按摩头部与颈椎。陪孩子睡了,你又悄然起床,走过来陪我。一言不发,你坐在我的右手,文静地看我。 你实在累了,陷在沙发里睡着。许是我敲击键盘的声响惊惹了你吧,你到厨房冲一杯奶或咖啡,轻轻摇匀,很轻地放在我的桌前。------不早了,休息吧,你替我整理杂乱的桌案,嗅着你满身的香气,妻,我竟没有一丝困意。 那天,说好了,我要陪孩子与你一块儿参加比赛。 你与孩子都很高兴。大清早,你骄傲又满足地对孩子说:“我坐别的车晕,坐你爸的车就不晕的。”你满含笑的,收拾行装去了。然而电话响,须办一件急事。我看见你眉头微微一蹙,又舒展了。----你忙吧,我可以的,你说。妻,我送孩子与你到车站,我知道你晕车,而你搂了孩子肩头笑了对我说,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写这封信时,你又冲一杯咖啡端过来,我赶紧关闭了页面,妻呀,我羞于你看到。-------明早好么,明早,我将信打出放在你的枕前,好么。 妻,我爱你。 2003/9/15写于放鹤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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