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行乐
——摘自拙作《浮生拾逸》 一到冬天,都不大爱出门的。 我只须将最小的房间,安置张床,住进去了。门总是虚掩着的,窗子的帘纱已经换了金黄大团花的,若是白天,太阳光照耀着,整个窗帘都是明的,看一眼,便很温暖。或者将帘纱悄悄低拢了,从下面窥视着阶处秃树,树下来往的行人,与铁篱上跳跃的鸟雀,一律在薄冰一样的阳光里映着,心就静静的了。若是天下飘着雪花,或者雪粒,且将帘纱全拢开去,我独自坐在房内的一张椅上,尽去看一窗子的明花掉着,背景是暗夜或者晕黄的灯,一时间便如临了一幅活的明信片,或看着一场风光旖旎的电影片,真是有意思。 当然最多的时间,我是在读书或写些东西。 冬天适宜读长部头的厚重的小说,若要爱西方文学呢,不妨选读春夏时一看到就犯晕的《追忆似水年华》。我是不大爱西方文学的,我且读《红楼梦》与《金瓶梅》。《金》书是放在小房内的,打电脑累了时候,起头翻几页,翻到哪算那的,有时只看上几眼,心被总那里边活的人物活的对话逗得或会心一笑,或悲愤交集,或深恶痛绝。读《金瓶梅》使我看到人性之恶、之真实。当然,好半天,我是不翻它的。只有在我懒洋洋,觉着人生无限美好之时,我一定要看它,让头脑清醒一下。《红楼梦》是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一般吃过饭,我会歪在沙发上翻看,翻看《红楼梦》的最终结果是瞌睡的,我便美美睡上一觉,起床来就是一篇散文或小说一段。今年冬天,我写东西从来是一挥而就,写之前一定要蒙头大睡一下的。妻子笑我:精力不济。 我对她说:君不知王勃乎? 妻抿嘴一笑,不吭声了。 若我写完,或写兴奋与枯燥的时候,我会走出小房,在客厅内打几趟拳,稳一会儿神、换换脑筋的,妻与仁之若在家,他们会看着我笑,指指点点说我打拳像猴子跳舞。但我知道,我打得绝对是虎虎生风。当然,更多时候,我与仁之会去“锻炼房”内打乒乓球的。妻,早已将家中最大的房间整理出来,供仁之与我在里边娱乐,或拍篮球,或打乒乓球,随我们的。我会教仁之各种发球的方式,自然了,这些发球方式,多是自创的,“花拳绣腿”而已。目的只有一个:活动一下筋骨。 冬天,我是从来不熬夜的。 冬夜里睡觉,是人生最大受享,干吗要去熬夜呢。看看时间到了晚间十一点,妻子就进我的房内,这时哪怕工作再到兴处,我也要毫不客气地吹灯拨蜡,整铺盖睡了。妻子知道我这脾味,常笑我,道——若是战争年代,就你这人呀,最容易当叛徒了。我不乐意,望到她,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妻子展着床铺,向我一偏头,笑了:不用给你上老虎凳啥的,只须将床铺给你一搬,你就全招了。 自然,有磨不开的活动或者朋友聚会,我也是出门的。 或打的,或乘公车与地铁去。我是不大爱开车的。出了门走不到百十米,便是多条地铁站,或下了楼就是地铁口,我对妻子说,咱们住的这是在码头。在城市里日常起居生活,我的理解就该住在码头的,方便呢。如果房子远远的,就该在小城或乡下去。都市里出了门,最好便是大型的商厦、五星级宾馆、古朴与华艳的街巷,看着这满眼的太平气象,盛世繁华,心里蛮愉悦的。若想看看夜景,就打的了。只说目的地,不须问车子如何走的,且跟着师傅去了。如果时间紧凑,便要乘地铁,人与人挨得那么紧,多好。大白天出门,最妙是步行。稍远的,可以坐公车。步行可以看人,可以看景,可以随意转转悠悠的,累时可以随时休息的,好不过了。坐公车也是好的,晃晃悠悠的,邻座是个女孩子更妙的,一路说着话,或者递几个眼神,都不错。我真不明白这世上竟还有爱车一族?将自己独自个儿包裹在一个铁皮内,想想都恐怖呢。再说了,独个儿开车累不累、烦不烦、空气污染多厉害的,与人与己都是害。 冬天里穿衣很重要。 不论出门在外,或是居家,女人都要穿软软和和、细密轻棉的好呢。居家最好穿大线毛衣,宽宽肥肥,松松落落的,趿双棉拖鞋,这房内走那房内,调点咖啡,泡杯茶,或者怀卷书,写写字,都很妙的。若是礼拜天或节假日,女人最好一整天都穿睡衣的,棉软乳白的那种、淡紫细密的那种,头发披卷着,白脖子显出来,不能穿袜的,最好光着足,白白的脚踝好看如温玉,很轻的在房内来来去去的,不用去看,只感受那细碎的衣声,都是很美的。女人出外了,大抵穿风衣好的,紧紧的将身子裹了,或者宽宽的风衣散着,长发披垂,大围巾垂下来,手抄进兜里或不抄,走在阳光或灯光下,都很好的。男人呢出门一定要穿上唐装,金黄细棉的那种,若冷呢可以围上围脖的;或袭一身风衣,将领子竖起来,独来独往在大街上走着,或挽着女友,灯光与风扑在脸上,神色很酷的。 冬天居家吃饭,一定要粗犷些,热气腾腾的那种气氛,不可吃太过精致的细食。可以炖砂锅,吃羊肉、吃牛肉,或者吃鸡鱼。不可吃大肉,大肉寒,少吃为妙了。也不可吃海鲜,海鲜也多寒,不太好的。砂锅料不必去买现成的,自己炮制,满满一锅的,就炖上了。当然,最好用炭火;没有炭火,燃气火也将就的。这边炖着,那边看着笑话或听相声,都是短短的,不要太耽搁时间,要一会儿去看看火的。砂锅炖好了,不可放在大桌上吃,且围了小方桌席地而坐了,将炖得“嘟嘟”响、打着热滚儿的砂锅菜一摆,一人一小碗,一家人吃开了。若喝点酒,也不必喝人头马之类的,且喝“小二”一瓶,得俗乐。冬天吃饭,不可太规整,氛围也不可过雅致,在我看来,街边吃点烤肉,小酒铺里与好朋友随意喝两杯,都要比在酒桌上坐着寒喧来去,来得有趣得多。冬天是不宜待客的,春秋天宜待客,坐在豪华房内,慢慢腾腾说些话,少吃东西,你敬敬我、我敬敬你的,在冬天是不适宜。冬天最宜待友,无拘无束的那种友人,可以豪笑、可以开怀畅所欲言的那种友人,坐到一块儿了,主要是吃肉吃菜,享受那一份吃的快乐。当然,冬晚最美的还是一家子坐在一起了,饭也吃过,桌再摆上,瓜子松子葡萄干,随意捏着一壁吃些,一壁看《赤壁》,妻搂着仁之,仁之头倚在妻的怀中,妻的脸儿挨着仁之,就像今晚,——他俩看电视、我看着他俩,然后会心一笑,趸进房内写篇文章。 2009/1/1笔记北京菜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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