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闲话 中医有“清谈洗心”说。 现在人们大略都很忙,顾不得清谈了。然而那是忙人的事,于我,这一段倒是不大那么忙的。因此,我有很足的时间喝茶或看报,有时寂寞了,便去上网找一些同样清闲的朋友,虽然未曾谋面,胡乱谈一些感兴趣的话。当然,所谈的话不求准确,——再说这世上真有“准确”的事体吗?大凡皆是周而复始罢了。还有,就是网上聊天,比较敢放言,便顾不及那么多。闲来整理一点儿,博方家一笑。 (一)诗话 诗,照我私见,一定要抓住二字:一“轻”;二“白”。 所谓“轻”,便是淡化主题意识,将诗做得空明,灵动;至于“白”,当然是指做法。“留白”可,“直白”也不是不行的。比如,中国画讲“于无墨处尽显墨趣”便是“留白”妙处;当然,“直白”也是一种手法。例如:“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直不直?白不白?再例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惟有暗香来。”直不直?白不白?荆关山水是墨趣,王维山水就不是墨趣了吗?——当然要有不同的艺术眼光去看待。荆关泼墨挥洒,磅礴大气,自有雄壮之美;王维寒江一带,渔人数点,不失清雅意境。王维笔墨宛丽,气韵高清;荆关粗壮挺劲,皴染兼备,不一样的画风使然。画,如此;诗,也如此。风格不同,评判标准也异也。普希金的诗,能与尼彩的诗一个标准要求吗?叶赛宁的诗,能与玛雅克夫斯基的诗一个标准来衡量吗?当然不能。只不过,我自己相对比较喜欢一些“轻灵”的诗歌罢了。 (二)文学的形式 形式,是空的,但在中国一直是很重视。 不管做什么事情,凡是有形式,便显得庄重与威严了。说起做文学,当然需要形式。就我个人的一点可怜的创作来说,还要区分诗、散文与小说三个方面来闲谈谈。 1、诗歌。在诗歌创作上,现在我可以说是自由。因为我发现刻意去,或者神圣去做某件事时,往往反而失去本真和性情,继尔失却了创造力。这一阶段,我谈了大量诗,我的诗歌,可以说在进行着完全不一样的书写。这些书写,完全凭我一时之兴、一时之情,完全是由我的要所表达的情感而来,根本没有一点束缚。 2、散文。我的散文不去表达思想,而只去抒发情感,表现生活。我喜欢周作人,而不大喜欢周树人。我不去充当哲学家,而只想好好去生活。所以,我的形式,只是我的生活;因为我的生活,就要有一定的所谓的“形式”,——如果,非要说它是形式的话。比如喝酒,我决不同一些世侩的满心眼里只认钱的人喝;比如看花,我决不到厕所边看。我是有些避讳的人,也许我不通达,但我觉得必要。所以,我一个时间的散文,恰是我这个时间的生活与情感的风向标。——也许,以后我会变,这都是说不定的。 3,小说。短篇的侧重于艺术,长篇的侧重于世俗。其实不论诗、散文与小说,我的写作,完全是生活的一种必需,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不是惟一一种方式。我有意或者无意的,总是离远些或背向文学圈子。我敬重那些将生命缴给文学的人,但我却不愿意。我只想将生活文学起来。也就是说,如果“革命”和“文学”必须选择其一的话,我会选择革命,真枪真刀的革命;而不去搞“革命文学”。当然,我会在“革命”之后,搞“文学”。我对一些专事写作的朋友,心存敬佩;但并不意味着我会那样去做。所以“生活沉淀”对于我来说,不是需要,而是时常。——我会到外边“革命”一段日子,然后躲藏在书屋里来书写。 (三)文学的好坏 自打十三四岁写作,十七岁那年在某刊物上发表作品以来,年年还写东西,可我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越来越不会写作了。2003年冬天,我曾就这一问题在鲁院请教过雷抒雁先生。我问他什么是好诗?我看他对诗之好坏,一时也无一个标准——也许是有,不便当众宣布?也不一定的,便作罢。——现在想来,什么是好作品?好作品,就是心灵的情人。“情人”便是好的,你看这部作品好,这作品便是你的“情人”了。所以,我说一切式样的文学作品,都是要不得“标准”的,我很可笑一些好为人师的评论家,在整日放谈文学的标准和可操作性,好像他们真的掌握了构造人类心灵的“秘码”。诚然,文学艺术还是有一些基本面的,那便是,文学至少应是宣布美,打动人的。“美”与“情感”大略该是它们的基本点。文学,应该不是宗教与哲学。但,好的宗教一定有艺术成份。比若圣经,“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这一句就是很好的诗歌。好的哲学,也有一定的艺术成份,其实,在我看来,哲学只是文学艺术进入了“窄门”。——张爱玲与李叔同只一步之遥,“张爱玲”再往前走一步,便是“李叔同”,但二者绝不分优劣的。——思想家与宗教人士,往往是自己的情感走向了某种极致,比如尼采,比如叔本华,比如乔达摩·悉达多与默罕穆得,还有中国的孔子与墨子等等诸人。要了解他们的哲学与宗教,若先去了解他们的生活与情感,也许就会有许多可喜的发现——我在这里多言了,常言说“无知者勇”,诚可信矣。 (四)写作动机 一部分文学作品生产的时候可能就是由于“自慰”。大的如《红楼梦》、《金瓶梅》;小的如张爱玲的《金锁记》,由此来看,“自慰”的创作动机并不是多坏的事情哦。自然一部分小说是悲天悯人的,是由强大社会道德责任感驱使而产生的,这也很好,也应该有的,比如托尔斯泰和师陀夫人的小说。在下对于长篇小说的看法是必要写生活,重点写生活中的人性。这样有一对照,拿刘震云先生的作品来说吧——我喜欢他的《新兵连》,而不太喜欢他的故乡面黄花之类的。现在的文学批评搞得好古怪,不如音乐界。音乐界,还有通俗唱法、民族唱法与美声唱法的区别对待,小说界却一直是一把菜刀闹革命——自己拿了一把菜刀,就去杀鸡子砍木头,不免要失之偏颇的。这又有一比是,如拿纯文学念去看金庸武侠,那就不大对;反过头来,若拿通俗小说观去读卡夫卡,也就会不知所云了。至于说到我的小说习作,——我是想让自己既吃肉也吃些青菜,唱京戏业余唱些民间花曲。所图的就是,人生不致于太枯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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