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车祸”发生第二日凌晨,谢小非已被放回家。 这期间,方玲与上官云婷的博弈,谢小非能感觉到,但不知道,他只知只要自己咬定不是故意的,沈哥就会救他出去。当然,方玲与周北方一家人当时没有意识到那是场预谋,只是觉着这个光头司机太没人性,撞着小孩了,还带着跑那么远,很生气,力图要讨个说法的。周北方当晚在省城也通过电话找人脉运作,得到的回复却是,一般性交通事故;而方玲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不停接到来自小蒙的汇报与袁总的问询电话,起开始认为这场“交通事故”报社定要重头推出,以此来给交管部门施压,却没想到编委会没有通过小蒙的原稿件,只是以简讯的方式简单报道了。方玲当时也并没多想,只是觉着这也许是报社的慎重考虑,没多放心上去的,接着,她闻说孩子没有生命危险,虽说伤势并不轻,肇事一方,据交管部门来说,认识很到位,极愿意负担一切责任。果不期然,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家属就前来医院缴来二万现金,算作初期医疗费用。方玲见着了刘娟,看她清清秀秀的,满眼含泪,一遍遍道歉,就心软了。结果,就在不久前与司机家属在交管部门签了赔偿协议,——按方玲的意思,只要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她就想尽快了结此事,节省时间与精力好好投入到报社的工作之中,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报社竟于此时让上官云婷接替她的职务! 这让方玲大惑不解! 更让方玲震惊与沉思起来!这天傍晚,周北方与她在医院的槐荫小路上散步,她将她的疑惑全盘向丈夫托出——“北方,我总觉着孩子小毛这事儿,是人为制造成。”“哦?”周北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安慰她道:“别瞎想,怎么会!你搞新闻的,敏感过度。”方玲还要说下去,周北方搂了搂她的肩:“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这样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方玲挣脱周北方的臂膊,一拧身面朝周北方站定,反问道:“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与上官云婷有关?——我就发了迷了,我这边刚到医院,那边就宣布由她主持总编室工作!这联系到一起看,是不是预谋?”周北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笑对方玲说:“算了!我正想让你歇歇。”说罢,揽起方玲往回走。病房内灯光柔和,小护士正在给睡着了的小毛换吊瓶,小毛的病床边坐着袁副总编。方玲与周北方进房内看见了,一惊,刚要打招呼,袁总摇摇手,怕惊醒熟睡的孩子,三人低声说着话,一起来至廊内长椅上坐下。 “我看孩子的情况好多了。”袁总说。 “是的,是好了不少。刚才我还在与北方商量是不是快回报社去,大家都这么忙。”方玲看了一眼周北方。 袁总也看着周北方。 周北方摘下眼镜,拿出拭镜巾擦着镜片,又将眼镜戴上,没有径回答。袁总说: “当初我就不主张让上官云婷接总编室的工作,我说‘工作都安排就序了,没必要’可是人家不理会啊。” “没什么的,老袁。都是工作,谁干都一样,再说小毛还这样躺着,小方再忙,也受不了。” “可是——”袁总看眼方玲,又面向周北方,说道:“报社李总要退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这一段的关键报道,缺失小方,以后再努力怕也晚了。” “无所谓。我的意见,小方下一步是该好好照顾家庭。” 方玲盯一眼周北方,低下头不言语。袁总看着,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寒喧几句,便起身别去。 送走袁总后,方玲猛拽了拽周北方的胳膊,别他一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替我做主?人家袁总一片好心!李总退后,报社要考虑一副总,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袁总好心来提醒,你兜头泼盆冷水,什么意思?” “算了!我不愿让你卷入这无谓的争斗中。孩子需要人照顾时候,你也需要休息,那么累干什么?”周北方说罢,将一串钥匙从衣袋内掏出来,递给方玲:“今晚回去休息,我在医院内陪孩子。”方玲接过,并没径去,而是又回病房,一直呆到晚上近十一点钟,才下楼开车回家。 一连多天,小毛一睡着或者回到家休息,方玲总会思绪万千,她觉得该听爱人周北方的劝告,孩子重要,事业次之,不管这场事故是有人蓄谋或是自然突发事件,结果都告诫自己该回到孩子身边,与一些人拼不起的,也不值得为一些身外之物累及家人。但方玲有时这样一想起,也会心生不忿,感觉自己懦弱了、屈服了,也会不服气,决心去争个高下输赢,然而接二连三,她接到报社的音讯,诸如当初她提出由副主任小马接替主持总编室工作的提议被否决、上官云婷全面主持总编室工作、自己的全套策划方案被别人照搬却根本不署她的名,一些人员安排也由上官云婷打乱了等等,尤其是前两天又听袁总透露,若不及时活动,若不很快回到报社,总编室主任的位子很可能被上官“鸠占鹊巢”,她便失望了,觉着报社领导已没有正义与信义,不值得再为他们拼杀了。再加上丈夫周北方不住在她耳边吹拂,要找一个顾家的工作干、不能再这样忙了之类的话,方玲的心活泛了。 两口子一番商量之后,这天一大早,方玲便拨通报社袁总的电话。她本意将北方与她的想法给袁总透个气,征求一下袁总意见。谁知袁总听了,坚决不答应。袁总说: “小方呀,你这决定太过草率。一些人正瞌睡,你一说辞职不是给别人个枕头吗?” “北方的意思是,让我多照顾家庭。” 袁总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要慎重考虑。”方玲放下电话,觉得有一丝悲伤,她原想袁总会强力挽留她的,可是没有,想想也是的,人家袁总犯不着因为自己的事儿去得罪报社那么多关键人物,诸如孙总、汪总与上官云婷等等,再说呢,自己一调走,“拔个萝卜空个坑儿”,对上可以多收礼,对下又空出一位置,对上对下两全其美的事,“人情薄张纸啊”,方玲叹息一声,忽然觉得一切看透了,也看破了,心里反而若一块大石头落地,轻松许多。周北方那边去给方玲活动调动,这边方玲也是不再去关心报社的事儿了,有时小蒙他们打来电话,她话虽不想说明,但语气里还是流露出去意来了,慢慢的小蒙等也不再给她打来电话,方玲也正得以好好看护孩子,过了一段,竟然感到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活,心里边更是不再留恋报社,倒是摧起周北方来尽快将她调离。 53、 谢小非听从沈少白建议,回到家中,少出外活动,车也不要开,暂时躲避一下风头。 起开始一段时间,刘娟不去问他,只想他在家休养一段儿,缓缓神、磨磨性子也好,免得以后再跑车了还毛手毛脚的,尽惹祸端。然而,时间一久,小非父母见他吃饱睡、睡了吃,无所事事的,便忍不得唠叨——老大不小了,弄啥事瞻前不顾后,这回出事了,幸亏没将人家孩子辗得好歹,自己花钱不花钱?人家受罪不受罪?弄得现在连车都跑不成!——刘娟知道那钱是少白送来的,但少白交待谁都不能告诉,小非父母并不知实情。然而,在刘娟看来,这些钱是少白哥的,迟早要还的,因此,听父母这样说,也少不得跟着嘟噜几句。小非受不得,动不动发火。刘娟见小非心情坏,不再多说,只陪着他,在家看电视、做家务,展眼几个星期就过去。 天,渐渐凉透,树上叶子凋落,事故的事也早已了结,一家人心里的阴影渐来渐淡。 刘娟见小非还没有出外找份工作的心,就暗暗有些急。这一天,吃罢早饭,小非父母又去老干部活动中心散心去,小娟在厨房内洗锅刷碗规置毕,打扫客厅打扫卧室,小非伸伸懒腰、打着哈欠起床来。他穿着大裤衩,趿拉拖鞋,在卫生间很响的忙活一阵后,摇晃出来。小娟早将饭菜热好、端在桌上,他只在椅上坐了,风卷残云,一阵乱吃。然后,碗筷一推,抹拉一下嘴,胳膊一伸打开电视,找到枪战片,沙发上一歪又看将起来。小娟盯他一眼,过去将碗筷收起,又洗刷过,再将桌子抹好,将地拖拖。小非仍在看电视。小娟就开玩笑道:“电视里有蜜。”小非歪嘴笑。“不跑车,你也该找份工作的。”小娟说。“找啥工作?有吃的喝的,不就得了!”小非眼一瞪。小娟不作声。小非复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忽扭脸见小娟满眼泪水,唬了一跳,赶忙起来搂着小娟道:“咦,咋着啦?老婆!”小娟从他怀里挣脱,抹着泪,道:“谁是你老婆?”小非哈哈笑着又要搂小娟。小娟拧身躲去,对他道:“出去找份工作吧,借人家少白哥那么多钱,迟早是要还人家的。”“敢叫我还!”小非喝道。小娟一惊,扭脸看小非。小非自知失言,忙打圆场:“都是好哥们,他现在有钱,哪看见这点子小钱,咱困难,那是他送给咱的钱。”“人家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小非刚还要说,卧室内裤子兜内的手机响动。小非进卧室,小娟去洗衣间。小娟一边洗毛巾,一边支起耳朵听。小非大声道:“哥啊,啥事儿?”刘娟听出来,那电话是沈少白打来的。便连三赶四将毛巾洗净,往晾衣杆上搭了,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小非与沈少白大腔大口通电话,忽回脸见刘娟进来,一面挥手让她走开,一面笑着点头,道:“哥,谢谢啦,我这就马上去。”刘娟并没径走,见小非合上手机,幽幽问道:“少白哥找你去?”小非点头,一边向床沿上坐了,一边大呼小叫要穿那身“花花公子”。刘娟没多问,走至大衣柜前,找出“花花公子”,递给小非。小非胡乱穿了,抓起手机,径自出门。刘娟问:“啥时候回来?”小非道:“这可不一定。”说罢,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走去。 沈少白早早来到“八一”路口等小非。 沈少白原意是两人一道去马艳艳的农家园。自打马艳艳与王小强闹掰,讹了一笔钱开办农家园以来,谢小非基本上就没再与马艳艳联系过。马艳艳与谢小非之间,算上从前,也是没有多余话。——艳艳看不上小非土匪气,小非看不惯马艳艳轻佻样。现在,艳艳生意做大,小非更不好意思联系。想想从前哥们,小强甭说是很牛逼,连老熊也有自己一摊儿事,他小非除了开辆车,没有正经事做。现今,车也跑不成,他心里着急,以前哥们不找他,他也不想找哥们,多没面子啊。但他相信少白与小强都不可能不管他的。刚才少白打来电话,说要寻份事情,来让他做,他问是啥事,少白说你只管来,到就知道了。两人就约定在“八一”路口见面。小非远远透过车窗看见沈少白的车停在一株大白杨树下,便要面的司机开车到那边停下。“哥——”小非跳下车。沈少白冲他一笑,招他往路边茶室走去。小非纳闷,就问道:“我说哥,不会叫兄弟我到这个琴茶室里干活吧?”“哪会!是请你先来喝杯茶。”小非不再问,径跟着沈少白进茶室寻一间单间坐了。沈少白点要一壶铁观音,几样茶点,两个人便吃便喝茶。少白说:“小非,让你受惊了。”小非笑着搔了搔头,没回声。少白看着他,端着茶喝着,然后说:“马艳艳找我帮忙,我出主意让她成立企划部——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去负责。你看咋样?”小非正喝着茶,不喝了,瞪圆眼睛问少白:“啥叫企划部?兄弟我不懂啊。”“懂不懂没关系。你只是个中间人,负责跟我联系就成了。”“具体干些啥啊?”“跑跑腿。”“跑跑腿是行。但我不想跟马艳艳合作。”“为啥?”“不为啥。就是挺烦她那为人。”“暂时的,暂时给你找个事干。对了,往后你把头发蓄起来,别整个光头的,怪森人,也不利于你以后发展。”“这好说。”“说正事,愿不愿去农家园?”“听哥安排吧。”沈少白听了,就取出手机,一通乱拨——“艳艳吗?我是沈少白。”谢小非一面捏着茶点只顾吃,一面斜眼支着耳朵听,就听到马艳艳的笑声说,少白哥呀,啥时来给我们宣传宣传啊。沈少白说,今天去,我去给你带一个能人过去,马艳艳就问是谁,沈少白看了一眼谢小非,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罢,二人又说了会闲话,电话挂断。“哥,你这不是骗艳艳嘛——我可不是能人。”“你不是能人,谁是能人?我说你是能人,你就是能人!”二人笑了,又喝会儿茶,看看天近十一点钟,出得茶室,一路往农家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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