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十年后,在由郑州发往小城火车上我碰见了白瓷娃娃。 那是趟夜晚八点始发的火车。连续几天为公司商务奔波,很疲倦,原本打算在郑玩几天再回去,三点多钟接家里电话,说孩子有病。便匆忙买了车票想早一点往家里赶。实在太倦,一坐车椅我迷迷糊糊就要入睡。突然,眼前晃着一个人影。我的心一亮。白瓷娃娃?白的脸蛋。白的脖颈。还是那样的白。她明显也认出我来了。“杨小娣”。她笑起来。“周大岂!”她说着,提一大兜化妆品样的东西竟径自过来、竟一屁股坐在我对面。这时,我看出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她后面紧跟着两男一女。我一时无语。实在不知道从何谈起。这场面摊上谁都不好说话的。看样子,那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是她丈夫。便问她:“是不是有了孩子?”“没有。”接着我便是沉默。她兴奋地与那两男一女夸张地介绍我,并说我们是老同学、是好朋友。“你俩老同学?”其中一个瘦猴样的男子嬉皮笑脸与我搭腔。“高中同学。你们来郑办事的?”谁知,我这一句话点起了那个“瘦猴”的谈兴。他开始给我谈安利产品、谈安利如何能让人发财、长寿,等等。这时,我发现白瓷娃娃几次都跃跃欲试,想插话与我谈。我实不想听这方面的话题。就有意摆脱那瘦猴,与白瓷娃娃说话。谁知,她开腔也是向我宣传安利产品如何实用如何有价值。还说加入安利经济收入怎么怎么可观、这活儿做起来还怎么怎么养老。并说,你看我这几年变化了没有。我说,变化不大。她蛮正经地说,我一直都是在用这种化妆品。说着晃了晃她膝盖上的安利产品。这本无可厚非。我知道安利一些产品质量与效用是好的。可是,对于这一话题,对于我来说真是很倦。但他们四个还是轮番向我灌输。实在头大。“我去放便一下。”我离开他们出去透气。火车洗手间窗玻璃没关,一股凉的夜风,吹来,好爽。我点起一棵烟。 白瓷娃娃上学那阵儿可是骄傲的公主啊。怎么十年没见,一见面就给我大谈特谈这些夹杂铜臭味的话题,还很有怂恿我赶紧入伙的急切愿望,实是让我有些惊异。十年前,虽然白瓷娃娃高考落了榜,但我隐约记得她于当年就嫁给了一个据说是地方铁路局一位副局长的公子作媳妇了。以后事情不太清楚,因人事变动,杨开国离开物资站,白瓷娃娃一家也从物资站家属院搬走。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也不大清楚。难道这几年她生活得不好,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我转念一想,不会吧,她明明嫁给一个局长的公子了。那公子再没能力,想家底还是应该厚实的。正胡思乱想,车停下了。我掐灭香烟,去到座位上。大老远,我看白瓷娃娃正与瘦猴眉飞色舞谈论些什么,看见我过来了,忙收起一脸笑容,摆出一个宁静的很做作的姿态来。那个瘦猴背对着这边,看不到我过来,还挥动着手热情地说。她很快丢了一个眼色给那瘦猴。瘦猴不狂热了。这一切,我装作没看见。谁知,白瓷娃娃还真认为我没看见,继续摆出她那副宁静的姿态来。哇,我吐! 他们一行四人继续给我灌输安利精神。听得烦呀又烦。车,终于到站了。我拎起包想要赶快逃离。白瓷娃娃却一下子挡我前边。边往前移动,边勾回头要联糸方式。我心想,我就是买你的产品也是买不多的,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将手机号码给了她。
白瓷娃娃三天两头与我联系。 听她电话里恳切的语气,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便去赴约。在桃园大酒店大厅、春秋楼茶座,她单独与我赴约,也谈些旧日上学时的旧景,可谈着谈着她总会扯上安利。并不厌其烦地说,不信,你就买些产品回去用用试试。这使我一次一次感觉到她是利用我对她昔日那一份好感来做商业的。不好意思不听、又不好意思表现没有兴趣。这次,她果真认为我是动心了,临去时特意叮嘱我晚上六点一定要去参加他们办的一个晚会。 因为实在忙累,回到家我正想躺下读会儿书,休息一下。手机响了。我立马意识到是白瓷娃娃的。一看表,六点一刻了。我骑摩托过去。晚会已经开始。白瓷娃娃是主持人。这是小城做安利事业的一次大联欢。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忽儿眼睛适应了这片昏暗。我突然发觉那些坐着的,和台上演出的,好多是高中时上下两届的同学。这一发现,让我吃惊不小。看样子,这些同学,都是白瓷娃娃拉来做安利的。 “十多年不见了,还认得吗?”一个穿西服的瘦个子挤到我跟前。 “老歪!”我兴奋地擂他了一拳。 他捏着一支烟往嘴前一竖,摇摇,意思别让我大声。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想老歪狡黠地反问我。 我们笑笑。原来,老歪现在政府二科做秘书。他说,半个月前,他在街上碰见白瓷娃娃,白瓷娃娃就缠着他三番五次做工作。 “你参加了?” “多多少少买一些产品吧。”老歪吸一口烟,“权当是帮她一点忙吧。她离了婚。” 白瓷娃娃穿着稀薄的长纱裙,在台上,学着电视台女节目主持人播报节目。她做得很忘我,很陶醉。
2003/4/29初稿成玉秀新村。发表于《莽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