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康梁 1 世上事有时真是可笑。 康梁点上棵烟,抽满口,然后将烟雾慢腾腾吐出来。那烟雾溺入车厢稀薄的夜色里,一丝一缕渐散渐淡,宁静飘逸。车厢窗帘垂着。偶尔从车尾透来几声轻鼾,康梁迈眼看看睡在临铺的叶欣,忽然就想笑。苦笑一下。康梁将烟头掐灭,随手丢在脚下,又踩住一拧,好象拧死一只可恶的虫子或拧掉一个烦恼思绪。康梁托起下巴沉进纯褐的空气里,苦涩地摇摇头。我怎么会跟眼前这样一个年轻富婆走到一起了?她有高贵的气质、高档的轿车,有一大群有钱有地位的朋友,关键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而自己却是老师,是个没有进住玉苑小区前倍受世人奚落不务正业的至今未娶的中学教师。康梁原是也一直是阳城中学地理教师,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酷爱弹钢琴。前些年,弹钢琴在阳城这个小城里属奢侈品行,一个教师不好好教书育人反要天天泡酒巴弹钢琴,不管钢琴水平弹得多高多好,出入那场合就大不符人民教师的品德修养。康梁便老是在校方大大小小的会议上挨学校大大小小头目的批评。且恶名迅速外扬,不久,教育圈很少人不知道康梁是个不务正业穷“摆活”的主。可是,时来运转-------这两年,钢琴热兴起,不少市民将自家儿女送来拜康梁为师教习钢琴。起开始,康梁教学生不收钱,但教得多了,名气大了,规矩便自然来了——凡是来学琴的,教课费每小时60元已成标准。这标准没人定,康梁也没有定,都是学琴家长达成的默契;这钱也没人逼着要收,康梁也没逼,都是学生家长自愿主动放那儿的。这样一来,学校头头没法、物价、工商部门也没法,自然也没哪个税务人员来收康梁的税。康梁迅速发了。要是不发,能在玉苑小区购置百十万元一套的住房?!人,有钱了,什么都变了。康梁的好名声也有了。再也没有人当面或背后批评或指点康梁的是是非非了,人家有钱啦,挣到手里钱,就说明人家有才能有本事有修为有高尚的品德。于是,认识康梁的人见面都对康梁面带微笑一付讨好的表情。“这世上的事真是可笑!”康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与睡在临铺的女人产生一段故事,但是,故事毕竟已经开始。 火车很沉静地“古通古通”向厦门方向高速行驶。 “还不睡呀?”叶欣扭过身子问。 “惊醒你了,对不起。” “我也没睡着。” 叶欣将盖在身上的毛毯一撩,半躺着坐起来。一头黑发顺肩而下,宽松的睡衣,松松垮垮从她洁白的脖子根坠下来,很大方地露出脖子以下大片酥软的胸脯。康梁把持着眼神不往叶欣显山露水的胸前看,却感觉眼睛发栗,目光收不拢收不拢便不由自主往那地方散。叶欣不好意思垂下头,很淡地歪了一下嘴角笑,往上提了提垂下的衣服,然后放很野的眼神,直愣愣地、大胆地带着一丝挑逗盯着康梁,好一会儿不离开。康梁的心一阵慌乱,一股火苗掩也掩不住直往外冒,“叶欣——”康梁倾过身子轻唤。 “妈,康叔叔你们俩还唠嗑呀!”睡上铺的女儿翻了个身脸朝里睡去。康梁忙将伸出的手缩回来。叶欣咬着嘴唇,一眼一眼看着康梁偷笑,“休息吧,快到厦门了。”康梁点了一下头躺下了。康梁很为自己刚才的冲动羞愧。我真的爱上她了吗?我能爱上她、敢爱上她吗?不,不,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是!她要的是世间的繁华虚荣,我没有,也不可能给她。她可能认为我很有钱,她看到的只是我在小区里百十万元钱的房子。可是我的心还是在底层,不可能与她接近。不想了不想了,睡!事情会随着时间有个结果。康梁翻了个身。可他还是无法入睡。叶欣是那样漂亮,高挑的身材、性感又小巧的鼻子、正好亲吻的像切成两瓣芒果一样的嘴唇,还有那撅挺挺的丰乳,成熟又满是风情的女人!康梁内心的火又要烧起来,出气都火辣辣的。睡!康梁捂上了毯子。
第二天晨七时,车到厦门。 康梁被叫醒后,抓起背包,迷迷瞪瞪跟着叶欣,叶欣轻盈地牵着女儿小英的手,从身后看简直不像母女倒跟两姊妹似的,和着人流,懵懂出了车站。湿润的风一吹,康梁打了个激灵,头有些晕眩。厦门的天空澄美,一片一片海螺样白的灰的云,泛着红晕,四五只白鹭半空中盘旋,俊美的投影在西洋式的楼壁上、干净的街面上,苍老榕树腾起的绿雾上倏忽不见。宽展的厦禾大道,明净得像一道河流,在车辆和楼宇之间从东往西伸远。叶欣和女儿小英欢叫着跑过去,如一大一小两只望见海水飞跃扑腾的海鸥。康梁掏出一支香烟,嘴噙住,腾出一只手上下摸摸衣兜,打火机丢车上了!康梁将烟从嘴里拿下来,捏碎,放眼找垃圾箱。这时,他才晃过神:自己已来到厦门了,是和叶欣一起来的,是旅游来的!我怎么会跟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康梁随手将烟沫丢进垃圾筒里,站在一片阳光下不动了,瞬间,他觉得自己很孤零。 知道与自己一道出游的女子名字叫叶欣是三天前的事,碰遇叶欣这女子至多是半个月前,对,是半月前买玉苑小区住房时才遇到这个女子的。她住三楼。自己买的房在七楼。同一门洞。他下楼时,她开门。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会儿,很快,他便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下了楼,而她呢上半楼阶倒垃圾。这么美的女子!当时,他想,能与这样美的女人住一门楼实在幸运。以后,他常常注意她。她身边一大群朋友,男的女的,有开奥迪车的官儿有开宝马车的款姐。她见他起初总笑。后来,也就是一星期之后,她主动与他打招呼,忽然有一次她开口叫他:康老师。他很惊奇。“你在哪单位?”他大了胆问她。“没单位”她说着,咯咯一笑,下楼去,又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很沉迷。那天之后,他知道她是离异女子。在本市闹市区开了家家俱公司。他的心开始变野。说不清是何种情绪,好奇?探险?孤寂?抑或是爱恋?他开始酝酿一个大的设想。“‘五·一’长假,一块儿外地旅游去?”他在楼梯口碰见她,对她说。“好呀”她轻轻松松答应,然后头一低有些羞涩。不想出发了,她竟带来她的女儿小英子一道去。 “康叔叔,去鼓浪屿咱是打的或是坐公交?”小英招呼他。他猛地醒过来,“打的,打的。”他边说边快步走过去,叶欣一只手轻搂着女儿肩膀,冲他笑。样子,很优雅。他们要了一辆的士。“英子,你爱看风景坐前面视线好。”叶欣很关切地说,然后轻轻推一下康梁,和他一同坐在后排座上。挨得这么近,嗅着叶欣头发上、身上散发出的奇异香气,康梁内心涌出一股快感,这快感迅速砌亮他整个身体,五脏六腑清爽无比。叶欣舒漫地往后拢拢垂遮脸颊的头发,露出细白耳朵,冲他浅浅一笑,浑若处子。康梁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微微向他这边靠过来、靠过来,甚至有了一些轻细的触摸。康梁真想伸出手臂拥她。可康梁一想到这样会将他们的关系迅速明朗,未免有些唐突与草率。他强烈地止住冲动。“咱们还是先找宾馆住下,洗一洗,吃点早点,然后再去玩。”康梁扭头看看车窗,车窗外的楼与榕树一闪即逝。 “听你的。” “师傅,看你们是一家三口出来旅游的吧?我给您找个既实惠又清爽的宾馆住”面的司机很是热情。 英子扭头有些嗔怒地注视着司机,好一会儿。康梁和叶欣相视一笑。 鹭江宾馆座落在鹭江道右手,高六层,与鼓浪屿隔江相望。康梁要了两个标间,叶欣与英子住一间,他单独住一间,都在五楼,打开窗子,鹭江和鼓浪屿尽收眼底。叶欣和英子在隔壁房里冲凉。他点燃一棵烟,走到窗前。温和湿润的海风,吹过来,沁人心肺;闪烁着银光的海波,像一汪星河,又像堆满了许多美人的笑,晶亮亮的笑。三只游轮,在笑着的海面上缓慢游动,几只白鹭,在泛红的阳光中,在腾起薄纱般的淡红烟霭的水面上,飞过来飞过去。一眼看见鼓浪屿上的日光岩高高耸着,轻缈缈钢琴声,轻飘飘拂来,康梁沉浸在这一片宁净里,心滑进远远的遗忘中,忘了自身,忘了抽烟,点着的烟头烧疼了手指。他一激灵,忙将烟头丢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真美呀,真净,能在这买套房子住下来多好!”叶欣袭着一身淡黄碎花连衣裙,不知何时,依在窗子另一端。康梁扭过脸看她。她在一片晨曦的反衬下,像一尊乳白蜡像,一瀑微湿的乌发披垂双肩,在细风里自然扬起,耀闪无数绒绒的光芒。 “舍得离开你的公司?”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算看透了,人这一辈子不能当钱的奴隶。” “你的那些朋友呢?” “那些人算什么朋友,无非是相互利用而已。”叶欣叹口气,“其实我活得很苦很累,别人都看我活得快快乐乐的,谁知道我的心。”她眼圈一红,睫毛湿了。康梁内心涌动一股悔意。他觉得是自己伤害了她。他想走过去捉起她的手。安慰她,爱她,好好待她。康梁微微动了动。“妈,康叔叔,咱们出发吧?”英子背着背包穿着蓝色裙子站在了房门口。 “噢——走,走。出发!”康梁被小英突如其来弄得满脸通红。叶欣冲他轻轻挤了下眼睛,很调皮的。康梁心里掠过一丝惊颤,生命瞬间充满蜜样柔情。 “一定要尽早跨出这一步!”康梁带上门,心里默默念叨。
英子扯着她妈的手,撑着身子欢跃地往前跑。她们跑在江边,倚着护栏,英子双手托着下巴垫在栏上眺望。叶欣靠着护栏转过身,海风吹散头发,一缕一缕往她脸上刮。她歪头一只手轻轻让着飞乱的头发,一只手背在身后扶着栏杆,缕缕白灿灿阳光像一场水银细雨密密淋着她,身后是隆起大片波纹的鹭江和成群的海鸥。她冲康梁淡淡一笑,“最幸福的时刻是遗忘。” “你说什么?”康梁按动快门,给她照了张相。 “这里太美了,我们谁也不认识,也没人认识我们,像世外桃源。” 康梁走过去,倚着护栏站定了: “生命的意义在于摆脱,名与利这些世俗的东西多么虚妄啊!”。叶欣侧过身子,像孩子一样惊奇地望着他,似在回味他说出的这一句话。他们挨得很近,能听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海水,在脚下如一池琼浆,左右翻倾,不敢盯着某一处总看,会晕眩的,八九只海鸥和白鹭,在斜面的海水折皱处嬉闹、飞腾,鼓浪屿近在眼前,在一片榕树的荫绿和跳跃的阳光下,仿佛是肉身不能过去的另一世界。而他们身后,穿过一条鹭江大道便是超市、酒巴、摩天大楼和繁华的闹市,那里隐藏着多少眼泪、诱惑和阴谋。康梁伸手搬过叶欣的肩头,叶欣抖开康梁的手。康梁深情又新奇地看叶欣一眼。叶欣双手扶着护栏,眼睛迷蒙望着远方的大海,单纯、洁净,又脱俗。康梁觉得海边的叶欣,此时的叶欣,完全是一个新人,与来厦门之前的叶欣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叶欣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艳丽、性感,是让男人看一眼就禁不住想入非非的,挑逗人生理冲动的女人。而此时的叶欣,还是那样的美,不过这美是圣洁的,干净的,不容人有些许私心杂念的。 “多想甩开家里的一切,过去的人或事,离开那一个浑浊的名利场,来到这里,啥也不想,享受这阳光、这海风和这一片透明的空气啊。”叶欣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康梁说。 “当钱成为衡量一个人的价值的时候,人就沦落成机器或奴隶,活得根本就没有自我。” “人人都在没命地拼呀抢呀地挣钱,这人心,就多了沟沟壑壑和篱墙。”叶欣的睫毛有些湿润。 “看那海鸥!”康梁有意岔开这伤心和破坏心情的话题,指着远处的大海对叶欣说:“那海鸥明明被浪卷进海里了,却倏地冲出来,多悠闲呀。” “康梁——”叶欣扭过身子,温柔地看着康梁。 康梁伸出手,勾握起叶欣的手,叶欣的身子微微颤抖了。 “妈,咱们也乘游轮到鼓浪屿那边去吧。”英子,偏偏又在这时候叫起声来。 叶欣很抱歉又加杂着几丝调皮地抽回手,朝康梁一努嘴:“走呀,鼓浪屿那边的风景会更美。” 他们说笑着上了一艘游轮。 英子没有坐过船,非闹着要她妈陪她坐进船舱里,叶欣微笑地看康梁一眼,康梁默默向她一挤眼,算是应允了,这母女俩都穿着裙子,风一吹,裙摆张起来,像两只白鹭,飞进了船舱。“这么有活力,哪像三十好几的女人啊!”康梁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喟,扶着船舷,昂起头,让海风恣意吹。叶欣悄悄走过来,站定了,温柔地双手拢着风吹散的长发,“想啥呢?” 康梁一愣怔,看她一眼:“怎么出来了?” “想与你多呆一会儿。” 康梁伸出胳膊,叶欣如一束倾斜的茶花一样轻轻倒进康梁的肩上。康梁埋下头,埋进她飞扬的头发里,康梁闭起眼睛轻轻地贪婪地呼吸她头发里、生命里的香气。叶欣欢快地叫出声来,将头仰靠在他的脖子根,微闭着眼睛,双手从后面环拥着康梁。在海风里、在一粒一粒闪烁的阳光碎花里,在海鸥和白鹭飞翔的翅影里,他们忘情地接吻,享受着生命的欢愉,浑然忘却船上其他游客的目光。 鼓浪屿仿佛一只硕大的鹭,停翅在微微起伏的碧波中,沐着阳光、水沫和棕榈树的绿,乍一看,竟好像是在往一个方向浮动,静下神来,你会觉得是船在移。康梁被一阵爱的激情淘得有些虚脱,他轻柔地搬过叶欣的身子,叶欣婷婷地面对着他,闭着眼拼命摇头,宛若羞愧的女孩子,康梁凑过嘴吻她。她用双手撑康梁的胸,不让康梁近她,而她的下身却紧紧贴着康梁,两人像一株树,在腰以上分成了两枝。 “我非要够着你。” “你不是已经够着我了么。” “欣,我爱你——” “我也爱你。”叶欣猛地一撒手,跑进了船舱。康梁笑了,她明明就是一个女孩子。康梁对她的爱又浓郁了许多。鼓浪屿又叫“钢琴之岛”。走在清净的石阶上,听着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钢琴声,康梁胸中的音乐情愫就往上涌。他不停地讲贝多芬,讲舒曼,讲舒伯特,他的生命满是钢琴的乐音。英子,轻快地飞在前面。叶欣心满意足地听他讲,却一句也接不上腔。他看出来了,她不懂钢琴。他就给她讲文学,讲北岛,顾诚。 “我不爱朦胧诗人的诗,太晦涩,不好懂。” “你不是爱舒婷么?” “她的诗意境好,情感也美,不太朦胧。要说诗,我还是喜欢徐志摩的。”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他们走上一段慢坡,康梁直起腰轻轻吟诵,刚吟了这一段,叶欣接着吟: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下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他们看一眼对方笑了。在柔缓抒情的钢琴声中,在一片阳光的银雾中,他们陶醉了,化为两片轻云,满心是爱的幸福的淡晕。他们说着、笑着,随处在鼓浪屿走着,就如飞出笼子的小鸟自由地呼吸着大自然清新的空气与岛上干净的清芬。英子一会儿跑他们身边,一会儿又远远离开他们到榕树下、草地上、沙滩上或海边独自嬉闹,恰似一只欢快的宠物。他们累了,就坐在沙滩上,看太阳如一座白色的小屋释放出自己光肚肚的白胖孩子,那些银色的小人儿,乱哄哄的在海面上聚会跳舞,远方的岛笼在一片光雾和海波里,朦胧若船痕。康梁从皮带上取下手机看看时间:午后一点多了。这小小的“厦新”手机是叶欣的,因叶欣早上出门穿上了裙子,手机没地方带,就给康梁拿着。 “欣儿,饿不饿?” “还真有点饿了,”叶欣往后一抑身子,双手撑着沙滩,歪了头到处找英子:“英子,别乱跑了,咱们吃海鲜去。”沿着一排高大的棕榈树,他们来到一个海鲜店。叶欣找一临窗座位坐下。康梁心想在阳城时这些海中食物在市面上买贵不过百元,也不好意思当着叶欣的面与店老板娘讨价还价,思谋了一下兜里钱数,估计能请她娘俩好好吃一顿的,转身再看那盆中之鲜活,只有可爱可亲近的份,却不敢生一星点食欲。就要扭头外走,英子却看着那些海鲜好玩,久久不去。“随你点了,英子”康梁站一旁,笑着说。但每有一活物被服务小姐捞出,康梁的心便一揪:彼为生命,我为生命,安有我吃它们之天理?!康梁背过身去,也不为心疼那些臭钱,却是想到人生世间,处处为鱼场,不然,实难活命,实难与这样高贵的有钱的女人相爱、并到此逍遥啊!不大一会儿,一桌子海鲜端了上来。康梁装着要抽烟,看叶欣与英子津津有味吃着,很享受地吃着。一时间,觉得与叶欣的距离又变远了、拉大了,她是个贵族味很浓的女人。买单,花去了几千元!看来明天一大早就要打道回府了,不然,钱花光了是要滞留在厦门的。人,一旦从浪漫的情绪里回到现实,那种浓深的失落感会压得你什么都不想做了。目前,康梁的心态就是这样,他盼望着时间过快些,快黑下来,甚至,他现在就想坐车回阳城,一点玩的兴致都没有了。他斜眸看了看叶欣,叶欣游玩的兴味依然浓烈。这女人身上就有一股子引力,青春成熟的肉体牵着欲念往深里走,越陷越深。康梁感到生命中一种强烈的饥渴感驱使着他,逼着他要伸出手臂将眼前这个尤物揽入怀里,紧紧地,与她化为一体。瞬间,康梁一切想逃离的想法灰飞烟灭。他只想与眼前这位女人,呆在一起。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不会吧,这是不是人的欲的力量?我是爱她这个人或是爱她的身体?康梁故意落后叶欣和她女儿英子一步,跟在后面,看着叶欣苗条浑实的肉体裹在轻薄的裙纱里,康梁陷进思考的泥淖。这时,手机响了。康梁将手机掏出来,他知道来电是找叶欣的,因为,自己的所有朋友皆不知道叶欣的手机号的。叶欣停下来,神情疑惑了一忽儿,又陡然好似想起是谁打的一样,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真烦人,就打开手机接听。康梁不好意思听,故意一边走了几步,他知道叶欣在阳城的男朋友是多如牛毛的。叶欣明显看出了康梁的不悦,大声的不客气地对着手机几乎是吵:“我说你有完没完啊,我在广州,你也来啊。”她怎么给朋友撒谎!康梁苦笑一下。“你要来快来,我们就要回去了。最好你别来,来,也找不到我们!”叶欣说完这几句,语调又回复温柔,“烦死了,一个小年轻。整天来缠我,街上多少大姑娘不追!”叶欣掩饰不住自豪,“你见过的,姓何,二十浪荡岁,叫何伟” “整天往咱门洞跑的,那个头发长得盖住眼的男孩子?” “不是他是谁!”叶欣一股漫不经心的架式,“大学毕业生,家是农村的,没找到好工作,在我公司里跑业务,可好,斜了门了,竟爱上了这个跟他妈一样大的女人。” “你有魅力啊!”康梁不无揶揄地说。 “呔,你想我会信他那种爱,还不是想我手里有两钱。”叶欣脱口而出,忽然又觉说错了话,偷偷看康梁一眼,还好,康梁似乎没介意。海风,微微有点腥味,游轮一声声的汽笛声,催得人有些怅然。 “到那边坐一会儿吧?”康梁指着一片白色的椅子说。 这时,手机又响了。叶欣看都没看,就将手机摁断,并扣出了里面的电池。他们坐在太阳伞下,要了三只椰子,经过近一天的玩耍,英子知趣地拿了椰子到邻座坐下,叶欣看康梁一眼,微微的笑了。 康梁咬了一下嘴唇,也笑。 “看样子,不太高兴啊?” “怎么会?” “咳,那个小野孩儿这几天跟疯了似的,早就给他说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好,我越是拒绝他,他越来劲”叶欣说,“我故意说在广州,看他还真去找咱们?!” “你不应该这样做。”康梁虽有一种胜利者的自豪感,却还是说,“他要是真爱你呢,真去广州找,怎么办?” “我不信他会去。” 康梁看一眼叶欣,不吭了,他感到这时的叶欣大不同于上午与自己谈论诗歌时的那个叶欣了。但她的身体是那样美好,那样迷人。我需要她,需要她。康梁力图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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