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美梅鞋城是江宁市政府近年投资兴建的全市最大的一个批发“美梅”鞋的大型商城。 这里聚集了来自全省乃至全国各地的商户三千多家。 早些年,范刚在这儿弄了家托运部,专营运输,给商家拉送货物,生意兴隆。工商局大大小小干部都知道范刚手下一帮人欺行霸市,凡出入此城货物非经他们托运不可,否则便拳打脚踢,哄人出市。 曾有商户跑到工商局告状,没人敢管。因为局长早就吹过风了,上面有人打过招呼,说这是繁荣市场经济中不可避免的事,也就罢了,慢慢便没有商户乱告了——因为他们似乎觉得范某人的欺行霸市是正常的事情了。 还有谁不懂这个规柜? 要不,咋会惹得范刚这帮人动手呢? 被打的刘姓商户是浙江人。 原来,他是第一个在此地开托运部的。范刚一伙看到在这儿搞托运很来钱,便也弄了一个。可范某人手下的这群弟兄平常打架斗殴一个胜似一个,做起生意来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看见人家浙江老刘的托运部挣钱跟拾树叶一样的,他们就眼红。多次找碴子惹事,那老刘也是能人,便不与他们争,生意虽清淡些,可也能顾上吃喝。但人心不足蛇吞像——范刚一伙想独揽此项生意,硬要撵人家老刘走。 这晚又来找碴生事端。老刘已是忍无可忍,便顶撞了他们几个一句,不料,竟换来了一顿暴打。 白薇姐与我赶到时,老刘已被众商户抬到医院了,老刘的托运部七零八落一片狼藉,门外一滩血水。 “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什么共产党!比国民党还国民党呢!” 不平的商户小声议论着。 那人被打的咋样?白薇问身边站的一个商户。 能活过来算是万幸。 三 “我要死,我要死了!”是那种很急切畅快的声音。 噫——邢婆又在与谁乱搞?绝对不是与她老公高世安!——老夫老妻是断不会做出这股畅快劲的!我转念一想,人的命运果真是天定的?不然为何这档子事情尽让我碰见?! 很是为自己可怜了。 ——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一如书本上描写的那样,怎么从小到大,我都没撞上一桩呢? 不想打了人家的好事! 我转身往回走。 原本要趁了中午,去向邢婆替同学问问今年共有几个专升本指标的,不巧,竟撞上了这狗猫之事。 会不会是周彦平她那个爸呢?我心里想。 我宁愿相信还是那个男人,因为这样至少说明,邢婆还不是一个多乱来的女人。 真不想官场上的男女这样混浊!虽然,我已混浊! 谁会这么胆大呀,偷情竟不分场合!——这里毕竟是邢婆的办公室啊! 也难怪他们这样大胆,现如今各单位大小领导谁的办公室是一桌一椅?谁的办公室不是布置得跟个宾馆似的?——外人来了办公,情人来了办事,得劲又方便! 非看看那位是谁不可! 我起身走到办公楼拐角处,忽瞥见前面停着一辆墨绿色2000型桑塔纳。我装作若无其事走过去,透过车玻璃看见里面一司机在那里斜躺翻杂志呢。 嘿,这一主一仆真够潇洒的! 绕过车子,我往后走,正巧碰见从办公楼里走出的那位男人——正是那个姓周的! 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知道为什么。 抬眼见那周局长正看着我哩,我想,他一定是认出我来了,毕竟到他家参加过彦平的烛光party。刚想张口与他说话,谁知那男人头一扭,扬长而去。 哼,一个小小的局长架子都恁大,会当大官吗?! 以后,实事上也正是由于周稳成的傲慢自大与刚愎自用得罪了人,导致人乱告他,出事后一圈人很少给他说话,就连他的情人邢淑芬。 四 周稳成这两年牛得很了。 准亲家贾子朋做了江宁市的市委书记,粮食局下属各企业在他提出的“本业为主,多种经营”指导思想下财源滚滚。他本人也由于成绩显著多次被授予全省、乃至全国粮食系统的劳动模范。 随着地位、身份和环境的变化,周稳成居功自傲,专横跋扈,顺昌逆亡了。在江宁粮食系统,他的话就是皇王圣旨,谁敢持疑,就视为犯上作乱,大逆不道。重者摘乌纱,炒“鱿鱼”;轻者一顿臭骂:滚回去!全局上下,无不谈“周”色变,故人送浑号“周霸天”。在这封建家长制的作风驱使下,周稳成的私欲横行无忌。 在江宁他是第一个购买乘坐“奔驰600”轿车;也是第一个筑建个人豪宅的。 毋容置疑,周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 刚复员转业那阵子,他被组织安排到江宁粮局下属的一个植物油厂做仓库管理员。不久,由于“连襟”王书恒在江宁的人际关系和个人能力,他当上了植物油厂的厂长。当时植物油厂已快运营不下去了,职工人心思退,厂区一片荒芜。他大胆提出了一整套工作思路,发挥了军人吃苦耐劳精神,带领一帮人发奋图强,励精图治,终于使植物油厂不但扭亏为盈,反而一跃成为江宁企业“十强”。后来,随着王书恒密友贾子朋的升迁,和女儿周彦平与贾大公子恋爱关系的确定,他也一步步坐上了江宁粮食局长位置。但由于,他过于自信在江宁的地位和靠山,时时处处目中无人,引起了江宁政坛一些人的妒忌和反感。 高世安就与他面和心不和。 “周稳成太狮张!”高当着我面说。 我以为是高知道了他老婆跟周稳成的那种事而不满呢。 但看看高不露声色的样儿,又打消了这种判断。 高世安喝口茶,端起一张报纸看看,又丢下,道:“唐晚——听说白薇给你介绍了个对像?是赵瑞民的小儿子,咋——中不中?” “你听谁说的?!你毁了我一辈子,想踢我?!” 在高世安面前,我这样说,高世安还提妨着我呢,甭说不这样呢,再者我内心也真不想失去他带来的富贵。 高世安的一只手顺我脊梁向下摸。 到皮带那儿环过来,去扯我的裤子。 “大白天,不怕有人来?”我白他一眼。 他从桌上拿起手机一关,喘着粗气说,“今儿我开会。”说罢,便独独笑起来。 这一次来我有事要求高办的。 我便故意急他,一嘬嘴亲个,站起身,往上提提裤子,说:“来例假了。不行的。” 高忙伸出食指捂在嘴上:“嘘” 我吐一下舌头。 这毕竟是高世安的市长办公室。 我们曾在这里的办公桌上、地毯上、沙发椅上做过爱,却很少正儿八经躺在席梦思上做过。往上一躺,不知为何感觉出不来。 总怕有人来了,起不了床。 高也有同感。 高世安又要伸手过去。 “我真有事对你说呢。”我挡住他贴过来的嘴唇,说。 “不是又来例假了吧?” “我有一老同学分到了报社,文笔能力都不错。你跟他岁总编说说,多照顾他点儿” “你老同学叫啥名?”高世安一把搂过我。 “张苇。” “是你的恋人吧?还说——?”高狠劲搂我。下身,紧靠过来,那一根硬硬的,顶着我。 我顺从他的欲望,放大自己的欲望。 高抽手解脱衣服。 我们滚在地上,叠在了一起。 事毕,竟找不来一点卫生纸了。 高抓起我的上衣便擦拭。 “你让人家咋穿?”我撅起嘴,埋怨。 高世安晃荡着那一根,走到橱柜边,打开门,扔过来一件绛紫的“梦特娇”,说道: “开会发的纪念品。你拿去穿吧。” 没过多久,张苇兴冲冲地告诉我,他被报社党委任命为经济部副主任了。 高世安就是这样的人,凡跟随他的人,总照顾得到;凡答应办的事,一定办。 可一旦得罪了他,任凭你再送礼,他根本门就不让你进,甭再说给你办事。 他有一句格言叫:“救人救活,打人打死。” 然而,张苇却天真地认为是干得好领导赏识才重用他的。 “你记好,张苇!任何领导只要不是你爹妈,在用你时,只是使用!一旦利用你,也就是以利而用你——这其中就必有曲弯!”我有些生他那书呆子的气! “曲弯?我可从没找过领导讨要。” “好。我不跟你争。你是人才,报社离不开你这人才。行了吧。” 张苇见我来了气,轻轻攥起我的手说:“唐晚,你心目中的社会咋总是黑暗一片呢?我不否认有阴暗面,但你也不能否认那毕竟是少数!——这个社会还是公正大于邪恶的。” 我何尝不想这样认为呢? 我又怎能使自己相信呢? 我无言地笑笑,缓缓地抬着头,对张苇说:“你看那月亮像个啥?” “你小巧的鼻子。”张苇轻声说。 我们轻轻吻着。 两颗心,轻轻吻着。 一如身边的两棵树,根紧握在一起,嘴唇,偶尔碰碰。 我们拥吻着坐在街心公园木椅上,看花、看晚云、看闪烁的灯光;听市声、听彼此的心跳。 “周彦平毕业分到了公安局办公室。”张苇说:“来报社送稿子还问起你呢。” “啥时候?” “没一星期哩吧。” 我们在一起总谈起别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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