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花 朝颜花,大略是一开即逝的花。 陶渊明“晨耀其华,夕已丧之”,白居易“槿花一日自为荣”,李义山“可怜荣落在朝昏”等等诗句,皆是对这样花盛衰瞬间的感叹。一些人的一些精致的爱好,因了某种原因,有时也似朝颜花相类,偶尔展现,虽没成气候,想来也是很可感动的。 比如小Z写诗。 想来与小Z不得见,已近二十年了。她现居何方与近况如何,均无从知晓。然而,二十年前的小Z却是位风姿清丽的女子。她初中毕业,即已不再上学,入了一家厂子做工。其时,我还在小县城组办一个文艺沙龙。沙龙据点,便是城西街一家门面窄小的书店。每每节假日,这里便聚来许多文艺青年,或写诗,或做小说,或搞绘画。我就居在书店二楼的棚子间,每天清早,我一起床便骑辆车子到城南关的一片林子里看书。林子边缘有许多或紫或白的朝颜花。这些花皆沾染露水,娇娇弱弱,跟很怕人的乡村少女一样的,藏在密叶深处。我将车子放倒,坐在花丛对面。每每我读书累了,相看两不厌,惟有露朝颜。有时,便不自觉酝酿些诗句出来。忽然一天,我发现了她。她袭一身白裙,从远处的小路走来。她也捧着一本书,她依住一株杨树停下了。我没有去惊惹她。她也没有注意我。远远隔着一大片朝颜花,读了一会儿书,我们各自走开。以后很长一段时日,几乎天天如此。自然,她与我,互相面熟了。然而,互不搭话。一天午后,我正在书店内打盹。忽然觉着一缕风吹过,抬眼看处,正是一袭白裙的她。她也一惊,看到我了。她低下眼神,去沿着书架找书。我看见她找出了一本《白朗宁夫人的诗》。当然,那天我与她聊了会儿诗。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同事们都叫她“小Z”。我又邀她参加沙龙,她简直高兴坏了。她将书抱在胸口,不住地笑着点头。她常写诗,偶尔有一句二句诗,写得让我颇有印象,比如: “自从认识你那一天/ 以后的日子/ 便叫思念”。她很热心沙龙的事,常自费油印一些会员的诗作,还帮忙联系一些单位搞些联宜活动,她会唱歌,常在聚会时唱《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惹得大家掌声雷动,然而那个夏天过后,她忽然不见了踪影。——大家认为她不做诗甚是可惜,见面了相互打问她的消息,然究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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