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夹肉 ——摘自拙作《故国的吃食》(沈阳出版社 2017年出版)
火烧夹肉,当然开封的正宗。 相传,火烧在北宋时期已有的卖。其中夹上肉,大约也是在北宋已有了的。然而,我最早吃的火烧夹牛肉,却是小城灯塔夜市上所卖,味道奇妙,以致于后来吃到开封之正宗的,也不能比。 小城灯塔夜市,原是在护城河边望月楼那片街上,每每夜来,这里便有火烧夹牛肉的卖。 卖火烧夹牛肉,多是回民。一辆独木轮车,上面置张案板,案板上放一大块煮熟的牛肉蓝布盖了,案板边竖根棍子上面飘着“清真”二字的小招牌。旁边还有辆车坐着炕火烧的火台。卖主多为夫妻,或父子,夫切牛肉、夹火烧,妻子围着围裙在一边炕火烧,或父切牛肉、夹火烧,子在一边炕火烧,配合得有条不紊,相得益彰。火烧夹牛肉要好吃,火烧必炕得外焦里嫩、牛肉必煮得五香筋烂,二者缺一不可。火烧炕好了,案板上一扔,“啪”,圆圆整整,有弹性,一手压了一手便拿刀去片,“噗”散出来一股热气,里头的瓤如蜂窝,然后去切牛肉。牛肉必是五香的好吃,有嚼头、还要烂熟,切成溜薄的片,往火烧里一夹,满满一兜,拿张荷叶包好,带回家或现吃,随你了。 少年时,能吃灯塔火烧夹牛肉,必是成绩考得好受了父亲奖赏。 小学五年级,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受到了一次表扬,消息传入父亲耳中,当晚,父亲骑单车带我去灯塔夜市改善生活。其时,我们住在小火车站家属院内,离灯塔夜市也就五六里地样子,可我总感觉走了很长的路。夜市上灯影陆离、人声喧天,护城河的水泛着红的黄的油彩,跟着柳岸幽幽的走。水面上的莲花,一骨朵一骨朵,含苞欲放,像漂浮的灯盏。我们在桥头卖火烧夹牛肉摊前的小板凳上坐定,父亲给我买了一套火烧夹牛肉,一壁抽烟,一壁看着我吃。我双手捧着装满一兜牛肉的火烧,一小口一小口咬吃,火烧焦香,牛肉熟烂,吃着真美,再一眼一眼去看倒影在水底的恍惚人世,感受到从没有过的享乐。 后来,灯塔夜市因了城市改建,不复存在,那样好吃的火烧夹牛肉也佚失了,实在可惜。有时犯馋,想吃火烧夹牛肉,便跑到街这边买个火烧,到街那边夹了牛肉来吃,终是不美。 后来,我到禹州工作,忽听同事张君说,城东关有火烧夹牛肉的卖,生意火爆。 一天,我便捞起张君一道同吃。那是路边一家小店,低矮石棉瓦房,前面搭了账篷。屋外炕火烧,屋内切牛肉,还有月山啤酒卖。炕火烧的是个胖婆婆,腰有油桶粗,两只大乳垂吊着,像挂上去的两个酒葫芦。切牛肉的却是清瘦老者,有些仙风道骨,刀功很好,切半斤牛肉,一刀下去,拿称称吧,一般不会增减。我们每人要两套火烧夹牛肉,几瓶月山啤酒,一手抓了火烧夹牛肉,一手拿了酒瓶,“来,干!”“干!”酒瓶一碰,边吃边喝,看西天夕阳,醉倒林子里,再爬不起来。 第一次吃开封火烧夹肉,是十年前的事。 那是驱车去濮阳拜会朋友,途径开封时,忽然想起火烧夹牛肉,就拐车到街边卖来吃的。是一处窄门面,门楣上挂“开封正宗小吃”的招牌,卖客们也不少,排队买了一套火烧夹肉来吃。火烧软蹋蹋的,肉却是碎羊肉,吃起来,软和,到底没有向前吃过的火烧夹牛肉来得过瘾。回来与开封籍的女同事说了,女同事莞尔一笑,道:正宗火烧夹肉,就是夹的羊肉哩——可见,风味妙否?口味异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