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小说的谈话(一) 首先,有一类作家,是把作家当作爲一個創造者来的。 這是一個很崇高、很偉大的一個目標。即,我是一個作家,我是一個創造者,我是一個人類文明的創造者,我是一個人類文明的指引者,人類文明要跟着我走,我要指引一個方向,這是什麼作家?这,就是哲學性作家,就像尼採啊,叔本华呀,就像弗洛伊德呀,就是這樣子的!他们皆会有一個理念,就是以我的理念、思想来指導人,指導這個人類。這样的作家,,当然首先是一個創造者,是創造型的作家。 還有一種作家,就像巴尔扎克这样的作家,他们是記錄型作家。 这样的作家,就是記錄現實,是當下社會生活的記錄者,记录我身處這個社會的這個日常生活,或者社會變革,這是紀錄型的這種作家。 還有一種最次的作家,就是制作型作家。 但不管怎麼說,无论創造性作家,紀錄型作家,或是制作型作家,都出現過,有成就的作家。咱只能說是有成就的作家,不能是說是偉大的作家。例如,創造性作家,咱們說尼採是不是啊,叔本华這些都是創造性的作家!再来看記錄型作家,比如巴尔扎克,他就是他所处那个时代的記錄者,他好像說過一句話吧,作家,就是觀察一切,描寫一切!当然,我们现在看,他当之无愧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大作家。制作型作家也有颇有文学、小说成就的人啊,像張恨水呀,他也很有成就啊,写出了响动一时的《金粉世家》、《啼笑姻缘》、《春明小史》等多部通俗小说作品。大家看张恨水的小说作品,无疑是制作型的,寫作的重要目的,就是娛樂大衆,迎合受众。这种制作型作品,典型的特征之一,就是迎合。不论是迎合读者,或是迎合主流的文學創作觀念,總之是以一种迎合的心態去搞創作的,这就叫做制作。像張恨水呀,他是典型的制作性作家,他所迎合的,不是那個主流創作觀,他不迎合那種主流的創作理念啊,主流當權者的創作觀念啊,他是迎合的是觀衆,迎合受衆!为迎合讀者啊,他去制作了一大批他那种社会言情小說。當然,現當代有许多作家,出現了很多是制作性作家。他就是迎合那個主流觀念,所謂的主流觀念,它主要是迎合主流創作觀念,甚至是迎合文學當權者文学观念!就比如說,李敬澤這麼說了,哎,那我就怎麼去寫啊,李敬澤這麼說啊,我就這麼寫,李敬泽成为当下中國大陸小說的教头啦。反正,他說話都是比較有權威性的。那些迎合李敬泽的这些創作觀念的這種寫作方法,其實也可以说是一種制作,是不是?但是,這種制作性写作方式,也是無可厚非的。爲什麼?因为,他也可以成就一個作家,也可以說一些作家在這種觀念下創作,严格说来是,在這種觀念下制作,也可能會產生一個很有影響力的作品。這種文學作品,咱們不以眼下作家爲例的,假若咱們以眼下作家爲例呢,可能得罪人了,是吧。咱們就以文革前後一些作家为例,大家看《人歡馬叫》,其實这就是一個制作出来的作品,它迎合了當時那個主流觀念;还比如《暴風驟雨》,也是。但这些作品,也是在當時很有影響力的作品,都是轟動一時的作品。 縱觀X兄剛才那個所談呢?X兄的理想,主要在前兩個方面,就是要力当一个創造性作家或者是一个記錄性作家。 我们最不及要當個記錄性作家。記錄這個客觀現實是吧?去直言不諱地記錄客觀現實,就像巴克扎克以及左拉那样子的作家。当然,左拉後期就成爲是自然主義了,是不是啊?左拉的後期是自然主義!还有像福樓拜。哎,就像這些作家啊,就像這些現實主義和批判現實主義的這些作家!当然,我们最好是當一個這個創造型作家,像尼採呀,叔本华呀,像弗洛伊德呀,這些具有哲學思想的,具有這個引領人類生活的人。引領人類文明的,跟人類文明一個指向的這樣一类的作家。這樣的作家,當然是很偉大的作家了。 在這三種創作理念之下,会有三種寫作心態。 分别就是:一是把文學當成事業啊,當成一件事業去做,有一颗事業心;二是那個制作型的呢,那些作家呀,他是職業型的,職業心,我制作這些東西,是職業需示,它是一種職業啊,職業作家,把写作當成一個職業了;三是像巴爾扎克式的寫作,就是那個記錄,記錄的當下生活,記錄這個現實生活,那是介於事業心和職業心之間,还举例巴尔扎克,他把文學當成個事業了,但是文學同時也是他的職業啊,他要靠文學去吃飯,他靠賣小說去掙錢的,是不是?假如他的小說賣不出去了,他就会窮困潦倒了去,所以說,他要考慮這個小说的制作性,同時他也把這文學當作事業去做。倘若,他不将写小说當成事業去做,他大抵不會批判現實,也不會那麼尖锐地指出現實的問題,是吧,他有事業心。 當然,以上都是我的一家之言,胡說八道。 我這人好胡說八道,一個人的生活太寂寞了,一說話都胡說八道,我就是胡說的。但,不管这个作家是事業心也罷,職業心也罷,都得有顆慧心。這颗慧心,保证你真的就是能夠看出來的問題,——不管是觀衆的問題,或是當权者的這個文學觀念的問題,你得有一颗慧心,把它识得真切。比如,讀者的那些阅读喜好,我们在写作之初不可能做個調查呀,你得用慧心去看到這個社會風氣的發展的方向啊,是不是?只有迎风而上,才能收获读者。他得有这样一顆发现的慧心。那些創造性作家那更不用說了,那他對人類文明,肯定有高屋建瓴之感,是不?他對人類文明啊,對人類社會的發展,他都得有一個大的、綜合性的考量,是不是?因此,他当然需要有一顆慧心! 總而言之吧,不管是什麼樣的心,什麼樣的創作心態,哎,你只要有一顆慧心,都會創造出一個很有成就的小说作品——在这里,我没說“偉大”二字,只用了“成就”二字。我个人认为,就是合適的。比如《金瓶梅》,甚至《紅樓夢》,我们现在来看,也许二说部皆只是很有成就的小說!你說它们是很偉大的小說?伟大的小说,人類文学史上有這樣的小說嗎?一部小说,就可以改變一個時代。當然也有,《湯姆叔叔的小屋》,可能是一部改變一個時代的小说,因为这部小说,它導致了美国南北戰爭。是不是還有嗎?因爲一部小說產生人类社会大的紛爭,產生一個大的一個人類文明的這個進步!哎呀,文學的力量啊,畢竟啊,文學的力量畢竟還是有限的啊。 话说到此,這就要說到人类文明的問題了。 咱們有時間來談談嗎?我覺得,整個人類文明截止到現在,我們都还沒有走出“兩個人”的文明。我們現在還沒有生活在知識分子主導的文明體系之下,我們现在,今天,仍然生活在有權人的這種文明生態下或有錢人的這種文明生態下。 整個人類文明,是以歐洲中世紀來劃分的。 歐洲中世紀之前,是有权人的文明社會;歐洲中世紀之後,有錢人開始登上歷史的舞臺了,開始登上人類文明的舞臺了,是他們引領這個現代這種文明的生態。知識分子在哪兒呢?知識分子一直在有權人的屁股後邊跟着跑呢,然後這個中世紀之後呢,有錢人登上政治歷史舞臺了之後,知識分子就跟着有錢人跑了,是吧!知识分子啊,是这俩人的影子,一是有權人;二是有錢人,是他们二人的影子。 我現在就是,哎,盼望着什麼時候知識分子開始主導這個人类的文明,那這個都是清明的時代了,就是一個真正的這個文明時代了。为什么我们会說人類文明到现在为止,只是表现为有權人的文明或有錢人的文明呢?其实,大家都有這種共識,都有這種認識,是不是啊?大家平常都說啊,沒有權得有錢么,是不是?沒有權得有錢,沒有錢得有權。在東方生活,你得有權,在西方生活你得有錢。你沒有錢,在美国寸步難行;没有权,在中國寸步難行啊!這,都是大家私下都會有的認識,——其實,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這種看法,是不是? 所以,我们說,人类文明的這種形式,一种是为有权人服务的,一种是有錢人服务的。 知识分子在哪里?在为这两种人服务呢。不服务怎么办?不服务,个人就不会成功;学术成果就得不到推广施实。就拿儒學,來說吧。咱們先不說儒教。当儒學,成爲統治階級的一種馭民之術的情況下,儒说成爲儒教了去。咱們现在拿儒學來講,大家看儒學的發展,它就是很體現了這个有权人的幹預。大家看,董仲舒,他就“信君說”了,其實那個孔子时期的儒學,他是“信人說”,不是信君。意誠心正嘛。意诚,什麼叫诚?誠者信也。“信”是什麼呢?信者,人言也。相信人說的話,就是诚。你要相信別人說的話,这,就是信人說。別人說的話,我相信了。哎,這就是诚。我曾經在一次講座上,我跟他们講過,儒学這是中醫的診斷基礎。中医诊断基础就是“信人說”。“信人說”,就是患者說什麼我都相信,患者說他頭疼了,那我都相信,我都給他去辯證,這頭爲什麼疼,然後我就給他用藥啊,病人說半夜睡不着覺啦,那我也就得相信,要问他半夜幾點鍾開始睡不着啊,假若患者说,半夜12點以後,一兩點以後他都醒了,那我给他诊断就是膽經有疾,膽經旺時他睡不好了,那肯定膽經有毛病了,我讓他喝酸棗仁湯了,是不是?但是西医,他可不這樣相信患者的话,患者说我半夜睡不着覺,那西医要给他做檢查,一做檢查,你沒病回家吧,管你睡着覺、睡不着覺呢,是不是?西医他就信仪器?他不信人說,不大相信患者说的话。所以說,咱們中醫的基礎呢,肯定有一部分儒學理论支撑。我剛才說了,儒学它最初是信人,到董仲舒那里,他改了,他将信人說改为信君说,君权神授,相信君、掌权者、皇帝說的话。君怎麼說,就让老百姓相信。老百姓不信怎么办?用道德约束你,法律制裁你,以此保证大家信君说,自此,儒学变成儒教了去。这时候,知識分子啊,就跟有權人跑了去。儒士们饱读子曰诗云,就可以当官。然而在当时,在信人说之时期,孔子时代,那孔子如丧家之犬,是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立足之地都沒有,是不是?他一旦改“信人说”變成了“信君说”,爲統治階級服務了,那些儒徒们都可以读书當官了。读书人,知识分子跟着有权人走。有權人,他主導着文明方向,他篩選文明的样式,有利于他统治的文化样式,他推广光大;不利于他统治的文化样式,他屏蔽抛弃。久而久之,形成的文明形态,那都是有權人的文明,這種有權人的文明,他所有的文明體制都是爲有權人服務的。在这种文明体制下,如果一个人你沒有權,你就不在文明體系之內,你怎麼會得力呀,是吧。 當然,大家现在你们来看西方。西方社会,它是有錢人的社會。歐洲中世紀之後啊,一些有錢人,比如法國的磨坊主,他们是最先的資本家嘛,有錢啦,形成資產階級了。资本家们有钱,读书人要生活,一部人当不上官的,就投靠了他们去。资本家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所需要的社会秩序,于是一些知识分子开始围绕他们的要求,为他们酝酿保证他们的文化秩序等等。然後,他们进行资产阶级革命,推翻有权人的社會,资本家们掌领世界了去。這個有錢人的社會呀,他们拣選了符合或光大他们利益的那种文化形式与建立一套保证维护这种文化的秩序,久而久之,形成了他们认定的文明形态。知识分子在哪呢?跟着有钱人跑了。跟着有钱人走,就会成功,学术成果就得以推广落实;不跟有钱人走?在时代就成为失败者,世界的文化秩序,文明形戊,都得爲有錢人服務,爲他们获取更高更多利潤服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