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喧哗与骚动》为例,略谈意识流在中国传统文学中之“端倪”。 “意识流”,这个概念,首先是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创造出来的。用来表示个体的“经验”与“意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但是意识的内容是不断变化的。后来,“意识流”引入到文学中,特别是小说创作之中,成为现代文学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 前边,我们一直强调过作家的“深入生活”与“体验生活”之问题。作家“深入生活”,得到的收获是,“经验”;而“体验生活”,收获的是“体验”。一般来说,“经验”对小说讲述之“故事”有很大影响。比如丹麦作家耶勒鲁普之长篇巨著《明娜》之故事,可以说就直接得益于作家本人之生活。 如果耶勒鲁普本人没有那一段感情生活,就不可能有这部伟大的作品。在这一层意义上,正像我们曾说过的,作家是“活”出来的。 相较于“深入生活”的作家,也即有很深生活经验的作家来言,那些“体验生活”的作家,相对来讲,感觉能力很好,做起小说来,“故事”性相对较弱,反而小说文本之中关于心理、哲学问题,就会很多。比如博尔赫斯。还比如昆德拉。在他们的小说中,哲学问题很多。但是还有一类作家,本人有很深的生活投入,并且感觉能力,体验能力也很强大,比如普鲁斯特,他本人就有很特别的那种生活,并且由于有病,他很敏感。小说中不乏生活之厚度,当然有关哲学、心理学方面的问题也是很多。因此,成就《追忆似水年华》这样的大著。 一般来言,小说中探讨哲学、心理学等种种问题过多,势必会影响他的故事性,特别是影响到故事情节的推动。比如《悲惨世界》,雨果就采用“题外话”的方式,来将这些问题“单列出来”,以这种方法,使他小说的情节,相对来讲,保持一致性。这种方法,就显得“笨拙”一些。当“意识流”出现的时候,这个问题,在普鲁斯特这里就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上边,我们说过意识流,本是美国的一个心理学家,詹姆斯,创造出来的概念。后来引入到小说创作中。比如英国作家伍尔芙,第一部意识流小说《墙上的斑点》;爱尔兰作家乔伊斯《尤利西斯》;还有法国作家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等,可以说都是意识流这一派别的小说大著。 下边,我们讨论咱们的话题:即意识流手法,在中国传统文学的端倪。 这样的文章,偶打算再做这一个,就不打算再干下去。因为,我担心一些朋友会误解,我这是在搞“中国文学中心化”。 其实,咱们的想法,早就表明过,只是给中国文学一点“自信”,给中国作家一点“勇气”,当然也是给我们自己一点信心与力量。 闲话少说,转入正题。“意识流”这样的手法,早在中国传统文学中被运用过,只不过,没有或很少人去关注与总结罢了。 比如诗歌。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有意识流。 我们来看《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诗句:“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这一段梦中之所历、所见、所感,皆是以“意识”的自然流动为路径来描摹出来的。是不受诗人“理性”控制的,时间变化倥偬,空间转移倏然,时空对接交错反复,诗人之内心感受之豪迈、之沉郁、之豁朗,一波三折,参差错落。这段描写,难道不是“意识流”手法吗? 还有我们常举的例子,李义山的诗,“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中过去、现在、将来时空的变化对接,不亦是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吗? 然后,我们再来看福克纳的小说《喧哗与骚动》。我们将之与《红楼梦》对照看。《喧哗与骚动》,讲述的是美国南方没落农场主康普生一家的家族悲剧。《红楼梦》讲述的是封建末期贾史王薜四大家庭的兴亡史,也可以说是家庭悲剧。也就是说,如果将《喧》与《红》做比较,在内容上,《红楼梦》倒要比《喧哗与骚动》更见厚重了些,是不是? 更见巧儿的是,《喧哗与骚动》康普生有三个儿子,主要是这三个儿了的内心独白。而《红楼梦》史老太君有贾敕、政两个儿子,还有宁府之中老太君侄儿贾敬。是敕、政、敬(这一支主要讲贾珍),是这三个人物(家庭)的故事。当然,福克纳的小说应用之手段,主要是意识流的表现手法。现在我们看《红楼梦》,第一章,一僧一道,跛脚道人和癞头和尚从大荒山无稽崖一路走来,历经多少年月,走过多少路途,竟走到了哪里?走到了十里街(势力街),仁清巷(人情巷)甄士隐夏日午间的梦中来了。虚与实,真与幻,时空的变化错乱,是不是意识流? 由此,我们可以说,世界文学上,现代小说中,这些一度十分骄人的“意识流”写作方式方法,并不是像某些评论家说的那样神秘,那样西方,那样高不可攀,反倒是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早已经运用过的一种技术了。是不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将这些技术与手段发扬光大之?这,不是中国作家的责任。为什么偶这样说?我们以李佩甫先生《羊的门》为例。《羊的门》初版时,前面有一大章写中原草的文字,当时就有许多批评家说这些文字与小说无关,呵呵。后来,大家知道,这本书被禁了。再后来,我们见到这本书以另一个书名《通天人物》刊印行世,但很不幸的是,前边那一大章写中原草的文字不见了,竟是在文未以“附录”出现。是不是批评界对这一大章文字,批评的多的原因?我不得而知,总之,这一章文字,发现其中奥妙的批评家不是很多。我印象。 现在中国文坛的格局是,主编、批评家、作家,作家亦然是“小三”的地位了。 与民国,民国之前文坛的格局是不一样的。古代文坛见不到主编的影子;现在倒好,处处是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影子。这也是作家将这些人”惯“的。当然,更多的是文坛体制的问题。因此,偶常常说,作家,咱们的作家朋友已然是最辛苦的一类人了,还要写东西,还要搞关系,不然作品就出版、发表不了。还一个个不敢对杂志主编,小编们说不,他们都是爷,作家活得跟个孙子一样。 是不是?没有李白的傲气了,那得见“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呢。怼编辑,怼批评家,这些货才是中国文学败落的“罪大恶极”的人。一些伟大的小说家,在他们一手操控的中国文坛,一直不得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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