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母亲 周末,椰公从学校带回来一封信,我拆开写着我和他名字的信,一张很清晰的照片,是一个穿着淡蓝衣服的新生儿!一张白底的Thank You卡后面写着: Dear XX and XX, (我们的名字)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support while I was in hospital. I really appreciated your visits and XX (我的名字)----I loved your food. Thank you so much. The outfit for our little Benjamin are lovely. Thank you very much! XX and XX (一对夫妇) 喉咙里好像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心有些感慨。于是写写她。 她是德国人,在东德长大,十几岁移到西德。我们认识一年半。她是我的博客《两个孩子争一个鸡头的故事》中的那位教女有原则的母亲。 她和丈夫有两个女儿,07年因为丈夫的工作而来到这里生活。去年她怀孕了,今年五月预产期,这次是个男孩,这令他们尤其兴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在还有九周才到预产期时,发生了连续几次出血的意外。医生让她住进了医院,这就叫“保胎”吧。 我只听过有人要保胎,但没见过人真的躺着保胎。我去医院看她,第一次是全家四人去,后来就是单独去看她。那样安静,可以说会儿话。 她这一住就是六周多,足足45天。只能躺着,不能起来,除了上厕所。病房条件很好,但再好除了一堆仪器以外可以娱乐的的也只有一个电视,她还从家里带来一个小音箱。这40多天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她的妈妈专程从德国来照顾她两个上着学的女儿,一个5岁,一个不满4岁。老太太要接送女儿,购物做饭,带她们睡觉。她的丈夫来看她,送来鲜花,可是后来她丈夫也坦白地告诉作为同事的椰公,所有的大人都精疲力竭了,她妈妈照顾两个女儿,已经耗尽了力气;而且想想看,她刚从德国来这里,第二天就要摸着路接送两个不在一个学校的孙女儿,容易吗?她丈夫不管有没有课上都天天去学校,还不安份地去外州面试。我没有资格对别人的生活说三道四,但是我心里为她觉得冤。我觉得她丈夫应该花更多时间陪她,就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我去医院看她五次,和她聊聊,然后匆匆赶回我自己的家,家里两个孩子总是让人放不下心啊。但是其实后来我越来越珍惜去看她的机会。因为我意识到,只有在病房里,她才可以不用总是跟在孩子的后面这呀那呀的,可以让自己休息,真正的休息。特别是那个很个性的老二,总是要她的注意力。而且,说真的,在病房里看朋友,你对生活的理解会被病房那样的环境而影响。 她每次都说医院的饭很乏味了、再也吃不下去了,我就在她剖腹产之前给她做了一次饭,就是红烧排骨,西洋菜排骨汤,和一个炒青菜。她吃得真香,我看着高兴极了,感受到被人喜欢你做的饭菜的喜悦。 医生决定让孩子提前三周剖腹产出来。4月15日,孩子出生了。我和先生去看她,那个夜幕降临的病房里还是只有她和婴儿,婴儿是那么小,那么娇弱。早产的孩子嘛,总是看来楚楚可怜一些。我为她终于“解放”而高兴,也知道我们单独说话的好时光是过去啦。 我带去了广东人给产妇生孩子头两天做的姜末肉末炒鸡蛋饭,和清炒空心菜。我问她你吃饭了吗?她说没有,我大吃一惊,从早上7:00剖腹产,到我去看她时晚上7点,她还空着肚子!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明摆着的问题还是少废话。这时候,她妈妈打来一个电话,说她实在太累,今天晚上就不过来看她了。也就是说母亲没法给刚生完孩子的女儿做一顿饭,她丈夫也没有做。所以我带去的饭突然显得这么及时、重要、恰到好处! 我突然觉得不思其解,西方人的家庭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产妇的第一顿饭家里人都不管?就这么相信医院吗?对于正常情况的产妇,就算可以依赖医院的饭吧,但她是多么虚弱啊,住院六周,而且是大出血才住进来保胎,现在又剖腹产,家里怎么可以就这样连饭也不管?这一切仅仅是文化差异就可以解释的吗?我真的觉得有点心寒。 她吃起蛋炒饭来,一口一口,很慢、很仔细地品尝,那么细致,那么文雅,即使饿了一天,还那么斯文地吃饭。教养啊,这就是教养。她的父母在德国拥有一个小公司,也是中上阶层。她是全职妈妈,对孩子教育非常尽心。有一次当我问躺在病床上的她,克斯婷, 你最喜欢吃什么? 她说喜欢吃鸡、猪肉,然后就说她丈夫喜欢吃牛肉。我一听心里说这时候了还是想着自己的丈夫,我可没打算给他做牛肉,他可不是产妇啊! 当她还在医院,我们又去看了她和婴儿一次,带去了鸡汤。那是孩子三天大的时候,她说我给她的姜末饭才刚吃完。三天,就吃我那一盒饭?我心酸。当然我想她肯定也吃点医院送来的饭,她说那饭真好吃。 当你在困难的时候,有人帮过你,你会永远记得那种温暖。我自己就有许多这样的朋友。我为能帮她一点点而高兴。 她在美国读了工商管理硕士,她安心做着她的全职主妇。我凝视着她的儿子的照片,清新的淡蓝色的衣服,淡蓝色的小毯子,那双大大的眼睛,仿佛有点与年龄不相衬的忧郁呢。早产儿嘛,总有点不一样。孩子啊孩子,你有一个多么好的妈妈! 还记得去看她,那时她还没有生的一次,旁边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哭得那个悠扬、娇嫩和委屈,那哭声唤起我对女儿在这同一所医院出生的记忆,婴儿的哭声,很美、很美,我听得简直入了迷。 母亲节快乐,不仅仅是说说的,那是生命的代价。而她,是我心目中一位真正的母亲。 2009,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