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午后 椰子 很喜欢这样的午后,当女儿和爸爸离开家去进行羽毛球学习的训练,我和儿子在家里,我将在一个半小时后送他去打大人和大孩子的专场。 我坐在沙发上,儿子的两只脚放在沙发上,长长的小腿曲起竖放在沙发上,我靠在儿子的小腿上,他的一双46码的大脚被我当板凳坐上了,他的腿和脚就成了我的一堵厚实稳当的墙。 我拿起了给儿子买的书《Gone with the Wind》,这是今年我给他的一件圣诞礼物。儿子很喜欢看,除了看《神雕侠侣》,就是这本书在手。看他读得专注,我常感喜悦。 现在我看看窗外,窗外是一个极好的冬日。午后三点的阳光,不浓不淡,照在我们后院的篱笆上。远处的草地呈现出黄色,云在天上,是有点水泥灰的灰白色,一块一块有点距离。多好的天气,令人温暖。 这样的天气,会令人不知身处何方。仿佛活在当下,也活在过去。仿佛活在故园,也活在海外。活在梦里向往的平静中,活在淡而有味的想象中。 《随风而逝》(也译作“飘”),那是我中学时看的书吧,我是记得看中文译本的感受的,记得自己对郝思嘉的性格的那种骨子里的欣赏。对小说语言的活泼和许多令人难忘的杰出的细节描写,我有极其深刻的印象。虽然今天已经说不出这些细节到底是什么,但这本书带给我过不常有的阅读激动,以及对美国那个遥不可及的国度的人的性格了解。 我喜欢向往爱情而精明散发于骨髓的每一个角落、精明反被精明误的郝思嘉。我对白瑞德有一种真心的喜爱和痛惜。我买的这本第75周年版的原著前言是Pat Conroy 写的,说这本书被誉为美国最好的小说,是南方人家里与圣经摆放在一起的书。我想这里面也许有深刻的原因。 一本好书会流传千古。一个人以至一个家族的经历会让人回味无穷。 我想到了这一代出国的人,我们随风而飘,如一片片叶子,带着说得出或说不出的希望,飘,到一个地方就落地生根,长出了千万棵小花或小树。在新大陆的土地上,每一个家庭都在写自己的故事。飘,多少人还在飘泊;飘泊,大约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宿命。只要你还会思想,不管你公开说多少次:我不再飘泊,我已经稳定,也不想再动。但是我相信,你的心底,还是有一种孤独,你还是在飘。而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困惑和情感。有人以此为羞,我希望能做到不以此为羞。 儿子在专心地享受他手里的那本金庸的《神雕侠侣》,我为他愿意和喜欢看中文小说而吃惊,我感到今天这一时刻的难得。我对儿子说:“妈妈能靠在你的腿上,看看书,和你一起这样呆一呆,妈妈真的觉得很幸福!” 儿子已经是大人的个头,但是脾气还是小孩子的脾气;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偏激,不经全盘思考,其实我像他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一样。14岁,花季少年。儿子喜爱看武侠小说,说话带江湖气息,这使我们多了许多别样的乐趣。 多么安详的午后,我记得我在中国,18岁的时候,就很喜欢午后的时光。午后有一种特别的情调,身心放松,而太阳仍在天上,那时候我向往自己有果园,可以在午后采摘葡萄、香瓜那样的日子。 看《Gone with the Wind》的chapter 1,第25页说:“Seated with Stuart and Brent Tarleton in the cool shade of the porch of Tara, her father’s plantation, that bright April afternoon of 1861, she made a pretty picture。”Plantation, 这个字眼一出现,我眼前就出现了黑奴、种族剥削这些字眼,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本书不那么简单的深层原因。我突然想,这下子也许我会看出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飘》来。我对这本书还记得的是关于人物性格的精彩,情感起伏的动人心魄,却没有“种族”什么事。这可以说明当时我就是个外行看热闹、只看得到风花雪月、酒肉穿肠过的人而已。 而现在,我期待着重新的启蒙。对于种族的话题,今天的我仍然知识极其有限,但是至少不再是天真得与无知无异,这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当我看到“but the boys had less grammar than most of their poor Craker neighbors.”(26页)这一句的时候,我对Craker哑然失笑。我和儿子读了这一句,儿子也笑了,告诉我Craker不仅是白人,还是白人穷人的意思,我说为何要用Craker这个词指白人穷人?儿子说原意是白饼干。儿子在这个文化里长大,他懂很多这里的文化习俗包括用语,他能教给我很多。 想想,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路已经走出了那么长。 现在是真的飘出来了,飘啊飘啊,连天上的云,也没有我飘得离家那么远。我的芦花鸡也是made in America的,照样下很多蛋。只是如今喂鸡的我,很难相信当年那个喂鸡的小孩子如今已经在叫自己的女儿去喂鸡、关鸡窝门。 时光啊,能不能不要往前,就定格在现在,让我好好拥有这样的午后。也和儿子静静地多坐一会。 2012年1月15日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