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从万维几个博主那里知道Memorial Day的译法是国殇日,有点国家的清明节的味道了。既然如此,何妨用这个节日的机会纪念、记住一些死去的并且他们的死给后人留下了永远的思考和因其死而带来了社会改良的人呢?Vincent Chin 就是这样一位每一位华人、每一位移民(所有种族、文化背景)、每一位美国人(所有种族、文化背景)都应该知道和记住的人。 中国美国人是美国人吗? 我有幸与Curtis Chin(以下简称陈君)认识,纯属工作关系,他制片与合作导演的独立电影《Vincent Who?》,一部纪念VIncentChin被害25周年的纪录片,在全美各地高校里进行试放,我们这里也是一个点。我们学校是与另一个大学联合分担他的费用,另一个大学还是主要的承办方。他要在两个现场进行放映、提问与回答。临来前五天,我突然想,他来了怎么接待?有没有人去机场接他呢?问了我们院长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安排。于是我说我得招待他吃一顿晚饭。 临来前两天,我和住在洛杉矶的他电话联系了一次,他说话很干脆,我问他会讲国语或粤语吗?告知不会。来的那天,他在机场自己租了车子,开到旅馆去了。我带他去吃晚饭。决定带他到一个英式风格的饭店。入座,他赞叹窗外那奔流如瀑布般的河水真美,说他喜欢这个城市,很自然,很美丽。我心说你可一下子看不到我们是个少数民族,等你看到我们这里跟西雅图的多元社区情形大不同再说这里美不美吧;或者,自然的风光是美的,但是,你总是少数,那种孤单的感觉,会很好吗?(有点像抬杠) 他很随意地问我你会在这里stay吗?这对我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感觉是还是不是都要有承诺。我沉吟一下,说你为什么要以这样一个难题开问?(要是别人我可能就对付着说一句会留下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对付他。)他马上说不要紧,我说为了孩子,我会stay,但是我非常想念中国。 渐渐就感到有点话不投机,我老把他当成是中国人,他一点都不会讲中文和广东话并没有止住我的健忘症,可是人家不太领情呢。对于在中国生中国长的我,极为容易把长得中国人样子的人就假设成人家和我一样也是中国人,而忘记了人家可能是十八世纪就来到美国的中国美国人。他正是如此,父亲那边已经是六代在美国了。比如他问我你常来这里吗?我说也不算常来,然后我很自然地说:这地方我和我的美国朋友来吃过饭,中国人很少来这里。 陈在后来找到一个机会就说,“谁是美国人?白人才是吗?我也是美国人啊,我们家18世纪就来美国了,我在高中是class president呢,和别的人一样啊。” “我们应该对美国人进行再界定,”他说,“美国人是各种各样的肤色、文化的一个共同体,不是只是白人,”我说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再认为自己是美国人,可是白人、毕竟还是处于权力中心的白人真的当你是美国人吗?为什么亚洲人总有个副标题----亚裔美国人?就因为你长得是外国模样呀。 他说他的哥哥去中国工作了,在那里生了孩子,可是他哥哥担心那样的话,孩子还会被看成是美国人吗?还能竞选美国总统吗? 我说:“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美国总统该是不能竞选的了,不过我倒想问一个很讽刺的问题啊:即使你哥哥的孩子在这里出生,就会被认为是文化上的美国人吗?还是被认为是亚裔美国人呢?”可是,我很担心他对这个问题能否承受,因为我无所谓,我就是中国人,但是他家族在这里快200年了,这个问题可能令他很不快。虽然我说得并不夸张,再呆多少年,你在很多欧洲美国人眼里还是外国人一个。 不管怎样,如果他是别人,可能我真不该这么初次见面,就直截了当,去点整个华夏民族在美国的后代的痛穴,不过我之为我,的确就是这样有话直说,我相信他既然能拍这部电影,就一定想过这样的问题。 他说了许多话题,说Vincent Chin事件对亚裔美国人群体的形成起了巨大的作用(1982年,Vincent因为被两个白人工人误认为是日本人,出于对日本汽车工业越来越占上风而影响美国汽车业的愤恨,两个白人残忍地将他殴打致死,却没有坐过一天牢),而且亚裔对民权运动的贡献是有的,但却鲜为人知。说其实非洲裔美国人、拉丁美国人都一起并肩战斗过,大家意识到只有团结,才能改变自己被欺负、人权地位二等公民的命运。少数民族之间联合起来互相帮助?这是我不太清楚的地方,也是我极为感兴趣的地方,我听到一些少数族裔之间倾轧的事,我们的确很需要携手共同做些事,而不是只会互相踩着对方使自己往上爬。 他说美国文化从开始就是一个互相互动的、不断地流动的概念(a fluid concept),说美国人是一个不断再界定自己的概念,这是幸运的,积极的,而且他真的相信随着奥巴马当选,美国是向正确的方向而去的。这番话,着实震动了我,使我突然愿意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一个不断地流动的概念----美国人,我想到了河水,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种东西。 (待续) 这就是那条从饭店看得到的河的瀑布段,在涨水的春天奔腾呼啸,穿过城市。我好像看到了这就是流动的美国人的形象。 |